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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刑枪声响起》故事荟

  1。囚车里的罪恶
  
  鄂山市今天召开公判大会,判决了一批罪犯,其中有一名叫聂阿狗的因犯杀人罪,被判处死刑。公判大会结束后,聂阿狗被押上囚车,往刑场驶去。和囚车一起驶往刑场的还有全市公、检、法和市政法委的九辆小车,郑易声检察官也在其中。在他后面的车里,坐的是市法院的副院长李长青,临上车的时候,李长青还友好地拍了拍郑易声的肩膀和他打了个招呼。
  
  在路上,郑易声突然惊奇地发现车队不知何时加入了一辆神秘的黑色奥迪车,按规定这是不能允许的。不过这辆奥迪车挂的是省会的车牌,负责安全保卫的又是市公安局的王大海局长,那么,这辆车里坐着的就应该是省里来的人了。他们到刑场去干什么呢?郑易声感到十分不解!
  
  刑场在市郊一处荒僻的河滩。聂阿狗被验明正身后,随着一声枪响倒在了地上。两个武警将聂阿狗的尸体搬进囚车,准备运往火葬场火化。
  
  囚车在路上走了十来分钟后,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从囚车上下来了两个穿白大褂的男子,其中一人提着一只黑色金属箱。两人上了奥迪车后,奥迪车就脱离车队,神秘离去。郑易声目睹了这一切后,不由得疑云顿起,作为一名检察官,他敏锐地察觉到这里面有问题!他立即掏出手机和王大海、李长青通话,要求他们说明真相。王大海、李长青支支吾吾,说待会儿再向他解释,就把手机关了。
  
  车到火葬场,李长青一打开车门,就吩咐立即火化。武警把聂阿狗的尸体抬上了运尸车,准备运往焚尸炉,就在这时,郑易声抢上前去拦住了他们,厉声说:“不能火化,你们还没向我解释:为什么车队里会出现一辆神秘奥迪?为什么囚车里会藏着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他们手里又为什么会提着一个黑色金属箱?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他们在囚车里又干了些什么?他们究竟是什么人?”郑易声平时为人不苟言笑,给人冷峻的印象,此刻他剑眉倒竖,黑脸如铁,一连串连珠炮似的质问,使现场气氛顿时十分紧张。
  
  王大海见状忙出面打圆场:“嗨!老郑,那辆奥迪车是省政府的,那两个人也是省里的,这事市里知道,给李副院长和我打过招呼。回头我请你们喝酒,到时,再把事情原委向你讲清楚,现在,咱们还是别耽搁了,赶快把尸体烧了吧!”
  
  李长青也接上了话:“是呀,咱们还是快把尸体烧了,了结这事,到时,我首先罚酒三杯,算是向你老郑道歉,这行了吧?”
  
  郑易声听了他俩的话,心里一下子明白了:刚才囚车里肯定发生过某种可怕的事!作为一个检察官,他感到愤怒。这愤怒使他的血压升高了,他摇晃了一下身子,用手揩了一下突然流出来的鼻血,说:“我是一名检察官,你们也都是国家的司法干部,我们绝不能做有违职业道德的事情,更不能知法犯法甚至纵容罪恶。今天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我代表检察机关要求封存尸体,查明真相!”
  
  王大海、李长青面对义正辞严的郑易声,只好悻悻地走了,李长青临走时丢下了一句话:“好你个郑易声,你这样固执己见,是要后悔的!”
  
  2。夜闯停尸房
  
  这天下午,郑易声接到了市长刘义的电话,刘市长说,那辆奥迪车的确是省政府的,那两个穿白大褂的人是省里的医学专家,这事市里知道,你就不要插手了。刘市长最后在话筒里还很威严地“啊”了一声。郑易声放下电话表情很凝重,他知道,市里眼下正搞机构改革,如果市长不高兴,那么,他郑易声很可能在这次机构改革中被一刀切下来退居二线。可是作为一个检察官,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在自己身边违法乱纪、胡作非为!郑易声53岁了,在他33年的司法生涯中,他还从未做过一件违背自己良知的事情。
  
  晚上,郑易声避开保安,悄悄摸进了火葬场。进了停尸房,找到了聂阿狗的尸体,在聂阿狗尸体背部肾脏部位,他发现了两个已被缝合起来的手术伤口。原来,聂阿狗的肾脏被人取走了!郑易声看着聂阿狗有些变形的脸,几乎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王大海、李长青还有刘市长,他们难道真的敢置党纪国法于不顾,允许这种明目张胆的不法行为吗?正在这时,一道电光罩住了郑易声,跟着一道喝声响起:“你是谁,你在这里干什么?”火葬场的火葬工李阿大师傅来了,要把他扭送到派出所去。郑易声觉得李师傅是个诚实人,就把自己的身份和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李师傅听了张大嘴巴惊得半天没有吱声。
  
  第二天,当郑易声、王大海和李长青及几个法医到达火葬场,准备对聂阿狗进行验尸时,却被工作人员告知,聂阿狗的尸体已被火化了。郑易声勃然大怒,猛然一拳擂在骨灰盒上道:“谁让你们干的?谁有这么大的权力?啊?”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威严的回答:“是我,我叫他们火化的。”
  
  大家回头一看,原来是刘市长来了。刘市长憎恨地看了郑易声一眼,说:“一个罪犯,犯下了滔天死罪,已经验明正身,执行枪决,为什么还要节外生枝,阻挠火化?当前,我们要全力维护我市团结稳定的大局,不允许部门和部门之间、个人和个人之间相互拆台!”
  
  郑易声争辩道:“罪犯犯有死罪,这一点我不否认。但是,罪犯也有基本人权,我们不能知法犯法,竟然把犯人的肾脏给割走了!”
  
  刘市长一听更火了:“郑易声,我警告你,说话要有证据,你说罪犯的肾脏被割走了,证据在哪儿?”
  
  郑易声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知道,没有证据,说什么也是白搭。他看看焚尸炉,焚尸炉的烟囱还冒着淡淡的烟雾。
  
  刘市长他们上车走了,郑易声突然满脸是泪,呜咽着蹲了下去。这个铁一样的硬汉子,突然感到自己是那样的无奈。就在这时,火葬场的李阿大师傅来了,他扶起郑易声,说:“你跟我来一下!”郑易声懵里懵懂地跟着李师傅进了停尸房,李师傅掀起一块遮尸布,说:“你看看,他是谁?”郑易声一看,是聂阿狗的尸体。他又惊又喜,忙问:“怎么,你烧的不是聂阿狗?”李师傅点点头,神情庄重地说:“我们当工人的,虽说文化少点,可都不是糊涂虫,眼睛里更揉不得一粒沙子啊!再说,你老郑昨晚上不是点拨过我吗?”
  
  郑易声热泪盈眶,一把握住李师傅的手,说:“我的好兄弟啊,真是太感谢你了!”接着,郑易声请来法医对聂阿狗的尸体作了DNA基因鉴定,并对其取走肾脏部位的刀口进行了拍照,采集了必要的证据。
  
  3。证据的碰撞
  
  郑易声收齐了证据,就直接到市政府闯进了刘市长的办公室。刘市长正坐在那儿翻阅文件,看见郑易声,没好气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郑易声把一个卷宗交给了刘市长,刘市长脸色铁青地翻了翻,又把卷宗扔到桌上,说:“郑易声,你不简单啊!你有了这些证据,下一步打算怎么办?真的要和市政府叫板?”
  
  郑易声委婉地说:“刘市长,请你别误会,我不是要和市政府过不去,我只是觉得一个犯人,哪怕他犯有死罪已经被枪毙了,他的基本人权还是应该受到保障!”刘市长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你不要和我谈什么人权,用不着你来给我上法律课,我只问你一句:你到底想怎么样?”郑易声也火了,斩钉截铁地说:“就算拼着这顶乌纱帽不要,我也要维护法律的尊严,不论是谁,只要他以身试法,就不能不受惩罚!”
  
  刘市长听了,忽然笑了起来:“郑易声啊郑易声,你以为你是谁啊?孙悟空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也未能翻过如来佛的手板心啊!好,既然你这样不听招呼,我就让你见一个人。”说着,刘市长拍了拍手,跟着从门外进来了市人民法院的李长青副院长,李长青手里也拿了一个卷宗,他冲着郑易声阴阴地点点头,把卷宗交给刘市长。刘市长没有伸手,只是呶呶嘴,冷冷地说:“把它给郑易声,让他自己看吧。”
  
  郑易声接过卷宗一看,原来这里面是一份聂阿狗的父亲的授权声明,大意是鉴于逆子聂阿狗死有余辜,家属自愿将已被执行死刑的聂阿狗的肾脏捐出救人,用以向社会谢罪。声明的最后是聂阿狗父亲的签名,并按有血红的指印。
  
  郑易声当然明白:有了这份证明,取走聂阿狗肾脏的行为就是合法的了,他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证据,一下子变得全无意义了。他猛地站了起来,怒斥道:“你们真卑鄙!”话未落音,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什么也不知道了。
  
  郑易声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躺在医院里,正打着点滴。守着他的老伴见他醒来了,哽咽着埋怨道:“老头子哎,我早就告诉过你,你一个人斗不过他们的,这不,连老命都差点玩掉了!”
  
  郑易声拍拍老伴的手臂道:“既然你嫁给了我,那就认命吧。听我说,我不是一个人,在我背后,还站着你,站着人民,站着党,站着法律,我们会赢的!”
  
  郑易声的老伴也是个坚强的女性,她对老伴说:“好吧,我听你的,谁让我嫁给一个检察官呢?你说,现在我该怎样帮你?”郑易声想了想,附着老伴的耳朵小声说了一阵,老伴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老伴走出病房,到外面蹓跶了一圈,回来对郑易声说:“外边好像有警察。”郑易声点点头,平静地让老伴挨着他坐着,郑易声心里明白,现在,他已经成了被监视对象了。
  
  天快黑的时候,灯还没亮着,医院里光线有些昏暗。郑易声换上老伴的衣服,让老伴躺在床上,自己却装成女人一扭一扭地从门外的警察身边走出医院,打的走了。他通过关系找到了聂阿狗的父亲。聂老汉住的地方很破旧,老伴早已去世,靠政府发放的低保救济金生活。昨天傍晚,一个不相识的人登门,让他写下了那份家属自愿捐肾的证明,然后给他留下3万元钱,聂老汉再三推辞不要,那人却扬长而去。聂老汉听邻居说,那个送钱的人就是法院的副院长李长青。郑易声找到聂老汉,没怎么多说,为人正直的聂老汉就竹筒倒豆子,把事情说了个一清二楚。
  
  郑易声听完了聂老汉的话,也把自己掌握的情况原原本本告诉了聂老汉。郑易声说:“你儿子是犯了罪,可他们这样做,不但缺乏起码的人道,并且也是犯法,请你跟着我,我们到省里去讨个公道!”就在这时,郑易声接到了老伴的电话,说公安局的王大海局长来到医院,发现郑易声失踪,对她进行了盘问。王大海离开医院后,她到窗口看了看,发现外面还有两部警车在发动。
  
  4。和局长换车
  
  郑易声接完电话,知道事情不妙,王大海是公安局局长,他一定能通过特殊手段查到郑易声接听手机的准确位置。郑易声一把拉起聂老汉,说:“事情紧急,我们快走!”
  
  两人刚离开巷口,拦了一辆的士坐进去,就听见警车呼啸而至,十几个警察跳下车,直向巷子深处聂家扑去。
  
  的士开到车站,郑易声发现站里有便衣警察四处走动,便不敢下车,又叫的士把他们送到医院。他在医院请一位朋友帮忙,租了一辆救护车向城外开去,他躺在车里挂着点滴,装成到省城就医的样子。到省城去,一般要从鄂山市北面出去,但郑易声却吩咐司机从南边绕行,以便逃脱警方的堵截。车子刚走出城市,便在两部警车的拦阻下,“嘎”的一声停下了。郑易声叫大家镇静,希望能够混过去,郑易声自己侧过身子把被单盖在头上,佯装病重的样子,耳朵却注意捕捉着周围的动静。他听见开车门的声音和皮鞋不紧不慢的踱步声,紧接着,他听见了近在眼前的呼吸声,盖在脸上的床单也被人掀起来了。郑易声睁开眼睛,看见了王大海那张轮廓分明的脸。王大海笑着问他:“郑兄,别来无恙?你想绕道出城进省,可别忘了,我可是刑侦出身啊!”
  
  郑易声“呼”的一下坐了起来,两眼喷火:“王大海,你想把我怎么样?”
  
  王大海听了不但没发火,反而一把握住郑易声的手说:“请你记住,鄂山市是人民的鄂山市,我王大海也是人民的公安局长。面对邪恶有时我曾犹豫过,动摇过,想装装糊涂,但是从你的身上,我懂得了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来,坐我的车走!”
  
  王大海说着,拉起郑易声和懵懵懂懂的聂老汉就走。郑易声的眼睛湿润了,他从火葬场的李师傅和王大海身上,看到了鄂山市的脊梁,看到了正义的力量。
  
  王大海让郑易声和聂老汉上了他的车,穿上警服压低帽檐坐在后座上,王大海又吩咐救护车在后面跟着。行驶了一会儿,前面就是出鄂山市的最后一道检查站了。检查站里,市政府秘书长和李长青带领一群警察守候着。王大海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对他们说:“快去检查后面那辆救护车,我到前面去看看!”
  
  市政府秘书长带着一群警察搜查救护车去了,李长青故意和王大海搭讪着,突然,他从玻璃窗的余缝里向后一瞥,蓦然惊叫起来:“郑易声!王局长,你后面坐的是……哦,我明白了,你和郑易声是一伙的!”
  
  王大海轻蔑地斜视着李长青,说:“不!你说错了,我们不是一伙的,我们是一起的,你们才是一伙的!”
  
  说罢,王大海掀起检查站的栏杆,平静地命令道:“开车!”司机一踩油门,车子呼地一下窜出检查站,驶上通往省城的高速公路。李长青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被一阵汽车尾气呛得咳喘起来。
  
  5。最后的结局
  
  郑易声、王大海、聂老汉一行夜闯省城,不仅让鄂山市的刘市长大伤脑筋,也惊动了省政府的领导。省委主要领导指示:立即组织调查组,连夜追查。很快,事情就有了结果。原来副省长欧阳修文的儿子在执行公务时,两肾受伤,现已逐渐坏死,如果不及时换肾,生命便难以挽回。可医院里没有肾源,欧阳修文的妻子救儿心切,就背着丈夫假装是欧阳修文的意思找到省政府办公厅。办公厅的同志打听到鄂山市近日要处决死刑犯,就请医院派了两名外科大夫下去,于是,刘市长便让人给王大海和李长青打了招呼,让两位大夫等候在囚车里,当聂阿狗的尸体抬进囚车时,大夫们便快速取走了聂阿狗的肾脏。至于郑易声,考虑到他一贯不好说话,市里便没有告诉他,谁知一场风波竟由此而起。
  
  欧阳修文得知此事,震怒异常,他狠狠地训斥了自己的妻子,当他了解到医院将在今天为他儿子换肾时,他作出明确指示:换肾手术立刻停止。接着,他又派司机把住在省政府招待所里的郑易声、王大海和聂老汉接来,和他们一起到医院去取回聂阿狗的肾脏。
  
  聂阿狗的肾脏被装在一个黑色金属盒里,冷冻在低温柜中,医生把金属盒取出来,小心翼翼地递给欧阳修文,欧阳修文表情沉重地走向聂老汉,说:“老人家,你儿子是犯了罪,可他毕竟还是一个人啊,没有征得你们同意,他们就割走了你儿子的肾脏,这是犯罪,是侵犯人权,也是没有良知的表现。尤其恶劣的是,他们还擅自动用警力,妄图掩盖事情真相,简直是无法无天!尽管这件事的发生,不是我指示的,但是我有责任。在此,我向你致以深深的歉意!今天回去,我就会向组织写出报告,请求处理。这是你儿子的肾脏,你把它带回去吧!”欧阳修文说着,郑重地把黑色金属盒子递给了聂老汉。
  
  聂老汉接过金属盒子,老泪纵横地说:“欧阳省长,别说了,你是好人,共产党是我们人民的党,我儿子犯了死罪,十恶不赦,你们把他还当一个人看,还承认他的人身权利。我从郑检察官身上、从王局长身上、从欧阳省长您身上看到了共产党的伟大和我们国家的希望。在省政府招待所里,我了解到您的儿子是一个消防队员,他是在一次救火中伤到肾脏,最后不得不做换肾手术的!我的儿子犯下了那么大的罪恶,要是他天良有知,他也一定会请求政府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现在,我代表我儿子,也代表我自己,请求您收下我儿子的肾脏。这一回,我是完完全全、真心实意地自愿啊!”
  
  聂老汉见欧阳副省长再三推辞,突然猛地跪在了地上:“您要是不收下,我就不起来!”欧阳副省长努力了几次,也搀不起聂老汉,一着急,竟然也给聂老汉跪下了。
  
  看到这一幕,郑易声、王大海感动得满脸是泪。泪光中,他俩看见聂老汉把黑色金属箱重新交到了欧阳修文的手里……
  
  换肾手术非常成功,欧阳修文的儿子不久就回到了工作岗位,刘市长和李长青因肾脏事件被撤职查办,其他相关人员也分别受到处理。欧阳修文虽然没有什么问题,但他还是主动检查错误,请求辞去副省长职务。
  
  郑易声和王大海虽然因此名声大噪,但在鄂山市机构改革中,他俩还是先后离职退养。而在这之前,一个匿名者给一座山村小学捐了10万元善款,有人说,这是欧阳修文送给聂老汉而聂老汉又转赠给学校的,聂老汉否认了这一说法。
  
  如今的鄂山市还和以前一样,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天比一天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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