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狼口逃生
时近四月,地处东北边陲的蝴蝶谷里仍遍野荒凄,残雪未消。冯天南曾跟秦珂说过,蝴蝶谷是个小镇,风景美若世外桃源。可秦珂下火车后走了整整两个小时,别说小桥流水,连个人影都没碰到!
几天前,秦珂加入了一个名叫“猎族”的QQ群,管理员正是多年未见的大学校友冯天南。两人之间还曾有过一段有头无尾的情事:那年,秦珂读大三,高她一级、长相帅气的冯天南对她一见钟情,誓要于毕业前将她追到手。谁料,只一次约会后,秦珂便休了学,从此音信全无。如今重逢,冯天南激动不已,一再追问秦珂当时为何不辞而别,害得他差点将大学所在的那座城市翻个底朝天。秦珂苦涩笑笑,给出了理由:门不当户不对。
也难怪,冯天南的老爹官居要职,母亲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总经理,身为官二代与商二代的集合体,冯天南确实风光无限。秦珂则出身于无名小镇的小门小户,家境一般,门楣也寻常。豪门深似海,不是她说进就能进的。与其谈一场注定无果的恋爱,倒不如来个快刀斩乱麻,早早了断。
听完解释,冯天南无奈叹了口气,问她过得怎样,并向她发出了邀请:“来蝴蝶谷吧,我和胜似仙境的蝴蝶谷欢迎你的到来。”
眼下人来了,翘首寻望,枯草倒伏,远山像冻僵的死蛇,这也叫仙境?就在秦珂愣神之际,前方忽然传来了令人心肝抖颤的粗重喘息声。
天!数米开外,突然出现了一头野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对峙数秒,秦珂一下子醒过神,跌跌撞撞边逃边惊声呼救。那头野狼显然饿坏了,腾身扑来。秦珂慌不择路,脚下又绊上杂乱野藤,“噗通”摔趴在地。眼瞅野狼张牙舞爪就要扑到身上,秦珂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砰!”生死关头,秦珂听到了一声枪响,也听到了野狼负伤逃窜的闷嗥声。哆哆嗦嗦睁开眼,她看到了一个脸庞黑红、嘴角横着条刀疤的年轻男子。
“谢谢,谢谢你救了我。”秦珂惊魂未定,颤声道谢。
刀疤男从脖子上解下一只形如香囊的小物件,随手扔来:“戴上它。”
香囊脏兮兮的,还散发着一股类似男人汗臭或腋臭的怪味。秦珂问:“你是谁?这是什么东西?”
“虎尿护身符,野兽闻到味儿都会逃。”刀疤男拽起秦珂后掉头就走,“自己小心点。蝴蝶谷狼多,喜欢你这身细皮嫩肉的不只有饿狼,还有色狼!”
秦珂听得心头一紧,想追上去,脚踝处却传来钻心般的疼。糟糕,崴脚了!好在几分钟后,一辆越野摩托飞也似的驶来。
是冯天南。“小珂,你没事吧?是谁开的枪?”秦珂抬手指向已走成黑点的刀疤男,说:“我遇到了狼,是他救了我。”
“他长得什么样?嘴角是不是有道疤?!”冯天南脱口问道。
2。蝴蝶情缘
其实,在网上遇到冯天南前,秦珂曾看到过“蝴蝶谷”这个地名。她是在查找关于“獾子沟”的资料时读到的。资料中说:獾子沟,位于大兴安岭北麓,紧邻阿穆尔河,东面是蝴蝶谷。因山高林密,地况复杂,自古便是土匪盘踞之地。1950年前后,藏匿此处的最后一伙山匪被悉数清剿。秦珂之所以搜索獾子沟,缘于她无意中发现的一封信。
这封信,是秦珂的奶奶写的。奶奶闺名柳香,已年逾八旬。在秦珂眼里,爷爷温文尔雅,奶奶温婉恬静,两人的婚姻美满得堪称典范。但自从三年前爷爷去世后,秦珂隐约觉察到奶奶的心里好像藏着什么秘密。直到前些日子,奶奶生病住院,秦珂帮她收拾房间,在枕下找到了一封刚写了开头的信:
“獾子沟的毋二当家,你还好吗?你要是还健在,就好好活着,别等了。”
毋二当家是谁?和奶奶有何关系?看这称呼,怎么像旧时土匪的报号?在好奇心的促使下,秦珂上网搜索并发帖求助:有谁听说过毋二当家这个人?没多久,有个叫“黑龙”的网友加了她,说他不光认识毋二当家,还知道他做过土匪,蹲过监狱,出狱后一直住在獾子沟里的一个山洞里。
现代人住山洞,够新奇。秦珂动了请黑龙做向导寻找毋二当家的心思。黑龙倒是一点亏都不肯吃,也提出想请她帮个忙。秦珂问是什么忙,怎么帮?黑龙就给了她个QQ号,说是冯天南的,让她添加联系,看他有何反应。秦珂暗吃一惊,问他怎会认识冯天南?黑龙简单解释说,他们都是校友。之后,得知冯天南邀请秦珂前往蝴蝶谷,黑龙又劝她千万别去,也别和冯天南提这件事。秦珂心想,此行或许会收获关于毋二当家的线索,所以没听黑龙劝告,只身前往蝴蝶谷。
狼口脱险,在和冯天南回住处的路上,秦珂依旧满心后怕:“天南,你说蝴蝶谷是天堂,可我觉得这儿比地狱还可怕。”
冯天南俯身薅起一把枯草嗅了嗅,说:“你闻闻,春天马上就到了。春天一到,这儿就是天堂。你猜,这一带最多的是什么?”
秦珂第一次来,自然猜不出。冯天南动情说道:“是蝴蝶。小珂,我永远都忘不了蝴蝶落在你肩上的样子。”
上大学时两人有过一次约会。那天,在校外的草地上,两只翼如白雪的蝴蝶绕着秦珂的黑发翩翩飞舞,还落上了她的肩。人蝶合一,可谓美不胜收。不过很遗憾,等蝴蝶飞走,秦珂也不辞而别。秦珂说,那年她的家乡遭遇天灾,突如其来的泥石流几乎淹没了整座乡镇的房屋,爷爷也受了重伤,瘫痪在床。她从小是跟爷爷奶奶长大的,学业可以缓两年再补,孝心必须得尽。
“小珂,你都想不到,那段时间我有多痛苦……”
“都过去了,不提了。”秦珂岔开话头问,“你不去你母亲的公司,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是大自然的神奇魔力把我召来的。我相信,它也会让你不虚此行!”冯天南强按着兴奋说道。
大自然的确神奇。只过去了一周时间,蝴蝶谷就变成了人间仙境:雪化了,山青了,草绿了,娇艳如火的达子香也在一夜之间热辣辣地开满了山野,果真是要多美有多美!
这日中午,冯天南发动越野摩托,带着秦珂赶往阿穆尔河看风景。阿穆尔河是中俄界河,流经中国最大的冻土带,江水呈黑褐色,像极了浑然天成的水墨画。路上,冯天南连声唏嘘,说这幅画正遭到赫哲族等以密林山川为家的山野居民的破坏,也许用不上几年就将不复存在。今年,他准备在蝴蝶谷外建几栋居民楼,让他们安居下来,以此拯救原生态的蝴蝶谷。秦珂深知,冯天南爹有权妈有钱,他自然有能力去办这样一件事。合计间,秦珂忽觉摩托剧烈一颠,随后,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乱草下,露出了一个一米见方、用以猎捕大型野兽的陷阱!冯天南收势不住,连人带车一同扎了下去。
“天南,你没事吧?我该怎么救你?”
“别管我,快跑啊,有人要害我们!”冯天南大叫道。
但,晚了。不等秦珂站起身,几个身着怪异服装、脸涂油彩的野人已蹿出灌木丛,凶神恶煞般围来。
“你们是人是鬼?想干什么?天南,救我啊!”
“救你?他的小命都快到鬼门关了。”其中一个裸胸野人“嗬嗬”怪笑着扑上前,探手抓住秦珂,只轻松一提,就将她扛上了肩。推搡挣扎中,秦珂看得真真切切,另外两个家伙摘下弓弩,对着陷阱内一通乱射。
撕心裂肺的惨叫过后,陷阱内再无声息。秦珂顿时心痛如刀绞,张口狠狠咬向裸胸野人的脖颈。裸胸野人疼得哇哇大叫,使劲将秦珂掼向地面!
刀疤男说的对,蝴蝶谷遍地恶狼,她不该到这儿来。
3。獾子沟匪事
黄昏时分,秦珂悠悠醒转。一恢复意识,就发现自己没去地狱,而是躺在一只乌篷木船的船舱内。守在身边的,竟然是刀疤男!
没错,是刀疤男第二次救了秦珂——裸胸野人正欲痛下杀手,刀疤男带着一群同样衣装怪异的男子赶到。他连开两枪吓跑对方,接着背起昏迷不醒的秦珂冲进了密林。
“谢谢。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一有危险,你就会出现?”秦珂吃力地问道。谁想,刀疤男竟一脸愧色:“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联系冯天南,把你推进这场死亡游戏。”
“你是黑龙!”秦珂催问央求道,“黑龙,什么死亡游戏?冯天南呢?求你快去救他啊!”
“冯天南根本没死,他才是真正的恶狼!”刀疤男边说边撩开篷布,扶着秦珂上了岸。
河岸的空地上篝火熊熊,十几个男女正载歌载舞。刀疤男说,他的确是黑龙,和那些男女一样,都是世代居住在阿穆尔河畔的赫哲族人。族人吃鱼肉,穿鱼皮衣,点鱼油灯,这些原生态的生活习性千百年来从未改变过。但有个人却打着保护生态环境的幌子,试图让他们弃林进楼。这个人,便是冯天南。去年,依托父母盘根错节的关系,冯天南拿到了蝴蝶谷的开发权。
“你知道吗?阿穆尔河里盛产味道鲜美的大马哈鱼,一网下去能打捞起成千上万斤,其鱼籽价值更高,被西方人誉为餐桌上的‘软黄金’。”
“你是说,冯天南看中的是阿穆尔河的水产?”秦珂问。
黑龙摇摇头:“好像没那么简单。但有一点我敢肯定,他邀请你来,应该不是想重温蝴蝶落肩的情景。”
“你怎么知道我和他的事?”秦珂惊愕插话道。
“我没骗你,我们真是校友。只不过我始终躲在暗处,从未敢靠近你。”支吾说着,黑龙的脸似乎红了。嗫嚅片刻,又道出两个事实:一、袭击秦珂的饿狼,是冯天南豢养的;二、殴打秦珂的裸胸野人,也是冯天南的手下。
秦珂倍感不可思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除了渔产,我和族人猜测,他还想把蝴蝶谷变成一座富人狩猎场。”黑龙说,“在你之前,也有两个女孩来过蝴蝶谷,随后神秘失踪。冯天南宣称,是赫哲族人害了她们。可我有种预感,是他在捣鬼。为找出真相,我才动了让你冒险联系冯天南的念头。那头饿狼是从他的养殖场里逃出来的,打你的畜生也已被我们抓住,他们就是最好的证据。”
可对冯天南来说,她能有什么用处?秦珂百思不得其解。再者,此次来蝴蝶谷,她只想探寻藏在奶奶心里的秘密,不想掺和任何阴谋,更不想成为棋子。念及此,秦珂问:“黑龙,你真认识毋二当家?”
夜深了,篝火渐熄,那些赫哲族男女也先后散去。坐在乌篷船头,黑龙说起了毋二当家。毋二当家姓毋,绰号“酒瘸子”,至于大名叫什么,鲜有人知。他腿瘸,又嗜酒如命,“酒瘸子”的绰号倒也算恰如其分。20岁那年,他入伙獾子沟,凭着一股能打能杀不要命的狠劲儿坐稳了第二把交椅。这辈子,他最后悔做的一件事,就是单枪匹马抢过一个良家女人。
抢女人?抢的不会是我奶奶吧?秦珂忙问:“他抢的是什么样的女人?”
黑龙说:“应该很漂亮。不然,我爷爷也不会和土匪头子火并,最后被打断腿成了瘸子。”
“你说毋二当家是你爷爷?”秦珂愈发惊诧。
“不是亲的。我父母去世早,是他收养了我。”黑龙娓娓道来:“人们都说,这一带的土匪解放后没两年就被肃清,其实,我爷爷他们在1960年那阵儿还占着獾子沟呢。有一年,大当家看上了一个俊俏女子,就想抢来做压寨夫人。于是,他当众激我爷爷,问他敢不敢去抢女人?我爷爷年轻气盛,当夜就摸出了獾子沟。抢人得手,大当家很是眼馋,话里话外敲打我爷爷让给他。可匪窝里也有规矩,谁抢的女人归谁。再说,那年头土匪被部队打得像耗子,见洞就钻,缺吃缺喝更缺女人。我爷爷没服软,当场驳了大当家的面。”
接下来,秦珂听到了这样一番惊险场景——毋二当家把那女子关进他住的山洞,不准任何山匪进入。那女子刚烈得很,手握剪刀说谁敢碰她,她就死给谁看。毋二当家怕她饿坏身子,就送进一壶酒和一大块狍子肉。女子也真不客气,大口大口喝干了酒,又狼吞虎咽吃起了肉。毋二当家说,只要你跟了我,保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那女子一手抓肉一手抓剪子,发狠道:你做梦,我喝酒吃肉,是为了攒劲杀你!毋二当家听了连连叫好:够辣,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辣女人。死在你手里,值当!也就是在那天晚上,大当家起了杀心,要灭了二当家。一时间,两派土匪全杀红了眼。那女子趁机想跑,被大当家打中了肚子。毋二当家疯了,当场和大当家拔枪对射。
听到此,秦珂捂着心口问:“那个女子叫什么?后来呢?”
“爷爷从没跟我提过她的名字。后来……”黑龙猛然跳起,一把抓住了秦珂的手腕,“快,快跳江!”
在黯淡月光的映照下,岸上,三五个家伙正手持刀棍,鬼鬼祟祟摸来!
4。蝴蝶效应
顺流而下,不知漂出了多久、多远,等黑龙把秦珂拖上岸时,秦珂早冻得身体僵硬,嘴唇青紫。黑龙说,那几个家伙当是冯天南的手下,半夜突袭,意在解救被他们抓住的行凶者。
真没想到,看上去斯文有礼、阳光帅气的旧日恋人,居然变成了居心叵测的诡诈狡黠之徒!秦珂问:“黑龙,你和冯天南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
“是他强拆了我的木屋,害得我和许多兄弟姐妹无家可归。”黑龙指指嘴角的疤,“这个疤,也是那帮恶棍留给我的。我承认,看到你发的帖子,我曾动过利用你做诱饵,查出他们丑恶勾当的念头。可得知你真的要来,我又觉得自己很龌龊。我以为自己有能力在暗中保护你,可我错了,我低估了冯天南。冯天南能对曾追过的女孩下手,这说明他已经疯了。”说完,黑龙带着秦珂赶往一个叫熊掌窝的山洼。沿着坑洼不平的山路走了约莫两个小时,两人借着灌木的掩护,弓腰趴在了一块巨石后。探头只看了一眼,秦珂便惊得嘴巴大张,心跳怦怦。
山洼里,码放着上百只钢筋铁笼。里面豢养的,是鬃狼、野猪以及黑熊等大型凶猛野兽。
黑龙说:“冯天南不分季节,不断地从阿穆尔河里捕捞渔产,获取暴利,然后用这笔钱雇佣盗猎者猎捕野兽,集中豢养。等把蝴蝶谷的居民都赶走,他就会在这儿架设铁丝网,围成供富人寻求刺激的狩猎区。”
“你们为什么不告他?”秦珂问。
“怎么告?”黑龙恨得两眼通红,“这里的地势根本不利于搜查和缉拿,不然秩序也不至于如此混乱,冯天南也不至于如此嚣张。警察以前倒是来过,可每次一出动,那些强拆者和盗猎者就往山林里藏,想找到他们比大海捞针都难。我们逮住的那个,这会儿工夫恐怕也早被冯天南抢回去了。”
“快看!那是什么?”秦珂禁不住打了个冷战,惊声叫起来。
此刻,数里外的山谷里,一只蝴蝶正凌空而舞。确切地说,那是一股盘旋上升的强劲气流。早在1963年,美国气象学家爱德华·罗伦兹便提出一个美妙而匪夷所思的理论:蝴蝶效应。一只在南美洲亚马孙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很可能会在两周后引起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原因并不复杂,蝴蝶扇动翅膀的运动会导致身边的空气系统发生变化,并产生微弱气流,微弱气流又会引起四周空气或其他系统产生相应的变化。这一连锁反应,最终可能会导致一场只能用恐怖来形容的特大风暴。而用电脑程序模拟气候变化图像,则像极了一只张开双翅飞舞的蝴蝶。
眼望“蝴蝶”愈转愈猛烈,秦珂惊问道:“黑龙,它不会是人造的吧?”
“人造龙卷风?”黑龙先是一怔,随之恍然,“我怎么没想到这点?最近几个月,强拆事件惹怒了山民,誓要和冯天南斗到底。我还纳闷呢,蝴蝶谷和周边的獾子沟、孤松岭竟接连受到龙卷风的破坏,摧毁的只有民房。这一定是冯天南干的,他也想制造一场蝴蝶谷版的卡特里娜,彻底扫清所有的阻碍!”
2005年8月,卡特里娜飓风给美国新奥尔良市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破坏,造成近两千人丧生。经仔细分析卫星云图,气象专家发现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纵飓风的行进。他们断言:如此奇怪、罕见的运行路径,自然形成的几率几乎为零,极有可能是日本黑帮所为,目的是想借机在期货市场上大捞一笔,并报复美国于二战时对日本投下的原子弹。黑龙也突然想起,冯天南上大学时就对日本黑帮,特别是这一众说纷纭的飓风事件很感兴趣。据说,是俄罗斯的间谍组织克格勃最早发明了此项技术,能利用电磁流瞬间改变某一地区、甚至几条街道的天气,变晴空万里为狂风暴雨,以适应暗杀或战争需要。更可怕的是,利用电磁风暴制造小型龙卷风的费用并不高,且能人为控制地点,在哪里都可以出现。
“黑龙,它冲我们来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跑,以最快的速度跑,找个山洞藏起来!
可是,人岂能跑过龙卷风?短短数秒,龙卷风已裹挟着枯枝杂草呼啸而来。黑龙心一横,紧抱着秦珂滚下了山谷。翻滚磕碰中,一个山洞映入了眼底。
天无绝人之路,我们有救了。
不,那不是避风港,而是虎狼之穴!
5。最后的较量
洞口逼仄,光线幽暗,蓦地,一阵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传了过来。
里面有人。黑龙示意秦珂停下,藏好,然后蹑手蹑脚摸了上去。走了大约10米左右,洞内顿然开阔,也有了灯光。黑龙屏息看去,很快瞅到了两个脚锁铁链、身子瑟瑟发抖的年轻女孩。在她们对面,有个大块头男子正在打瞌睡。
她们定是那两个失踪的女孩!黑龙冲两人打了个手势,接着抄起块碗口大的石头,“咣”地削上了大块头的后脑。大块头连眼皮都没睁一下,便昏死过去。黑龙翻出钥匙,救下年轻女孩,又将铁链锁上大块头的脖子和脚踝后,顺手把钥匙扔向洞外。哪承想,有个人影在这时快速闪出,抓住了钥匙。
是冯天南。冯天南手握匕首,控制着秦珂洋洋得意地走进了山洞。
“冯天南,你放开她。”黑龙说。
“放开她?哼,谁敢阻挡我的财路,破坏我的计划,谁就得死!”
从冯天南的狂妄叫嚣中,秦珂终于看清了他的险恶用心:即将开张的狩猎场将推出两个堪称丧心病狂的游戏项目:猎兽与猎艳。那两个女孩和秦珂,此后还有更多被蒙骗而来的女孩,会和那些马、鹿、狍子一样,成为狩猎者们追逐诱捕的目标。那日他跌落陷阱,又让装扮成赫哲族人模样的打手出面,不过是为了制造一种假象。一旦警方介入调查秦珂失踪案,赫哲族人必然会成为最大的怀疑对象。
这种卑鄙阴毒的生财勾当,唯有丧尽天良的人才能做得出!黑龙逼视着冯天南哼说:“我再说一遍,放开她!”
“老同学,你是在命令我吗?”冯天南嘲弄回道,“如果我不放开,你会不会给我跪下?”
黑龙也笑了,说得掷地有声:“我敢和你打赌,我数三个数,你若不乖乖照做,你的脑袋就会开花!”
“这个赌有意思,我喜欢。一、二……”
冯天南以最快的语速开数,想瞧瞧黑龙到底有何能耐。但在数字“三”吐口的那刻,冯天南只觉脑后生风,不知是什么东西落上了脑袋,身子也瘫成一团烂泥。秦珂急忙扭头,一张刀刻斧凿般的脸孔映入了眼底。
“爷爷,我就知道你能来救我!她们仨,交给你了。”黑龙边说边踹了冯天南一脚。
他,就是当年的山匪毋二当家!秦珂上上下下打量着老者,老者也在瞅她,嘴唇翕动想说什么。这时,黑龙抓过老者的双管猎枪拔腿要走,老者又叫住他叮嘱道:“对付那祸害人的东西,枪不好使。还记得断翅崖下的黑风洞吧?那里面有趁手的家什。去吧,路上小心点。”
目送黑龙走远,老者也带着三个女孩走出山洞,钻进了密林。他的腿瘸得很厉害,但身板挺得很直,宛如千年古松。走得累了,趁歇息的当儿,秦珂试探问道:“爷爷,你是獾子沟的毋二当家吧?”
“二当家早死了,如今只有酒瘸子。”老者说。秦珂继续追问:“爷爷,那天都发生了什么事?”
老者抬眼望向獾子沟,沉默半晌后开了口。尽管他的口吻很平淡,秦珂却如身临其境,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那一仗,大当家被毋二当家打爆了头,喽啰们也都作鸟兽散。毋二当家腿部中弹,血流不止,但他仍抱着那个腹部受伤的女子,像一匹发疯的野狼,一头咆哮的棕熊,嘶声大骂自己是浑蛋,不管不顾地冲出了獾子沟。跑了十几里的山路,血流了一路,连那女子都看得心痛,让他放下自己。毋二当家坚决不肯,那女子见状便哭着说:再跑下去,你会死的。毋二当家却说:是我抢了你,我得把你送回去。女子不解:你是土匪,为啥这么做?毋二当家大哭:我也是个人,男人!放屁砸不出坑,说话得算数!眼看医院到了,毋二当家却趴下了。那女子说:你是个好人。毋二当家哈哈大笑着哭了:有你这话,我就知足了。我要死不了,你会做我的女人吗?
然而,毋二当家终没等到那女子的回答。几个军医跑来,抬走了她。有人认出毋二当家是土匪,当即搂头补了一棍子,押进了小黑屋。毋二当家扯着脖子冲那女子喊:只要我还活着,就会在獾子沟等你!后来,毋二当家被判处15年有期徒刑,关进了监狱。及至刑满释放,毋二当家又回到匪巢,住进了那女子曾住过的山洞,从此再也没离开过獾子沟。
谁能相信,在温婉随和、细声慢语了一辈子的奶奶身上,竟发生过这般惊心动魄的传奇故事。秦珂问:“爷爷,你抢的那个女人叫什么?”
老者扭转了头,答非所问:“她的模样,和你很像。”
恰恰此时,熊掌窝方向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整座蝴蝶谷也为之震动个不停。
巨大的爆炸引起了警方的注意。当日,大批警察开进了蝴蝶谷,在爆炸现场找到了一台被炸得支离破碎的喷射式涡轮增压机器。据专家勘验,该机器能综合利用风能、太阳能和冷热气流动能,通过物理聚合形成直径约20米的龙卷风。风力虽对钢筋混凝土建筑构不成威胁,破坏、摧毁木屋却易如反掌。
在被押上警车的不法分子中,秦珂看到了垂头丧气的冯天南。物证人证俱全,等待他的将是漫长的监狱生涯。黑龙因使用爷爷藏在黑风洞里的炸药引爆机器时被强大的热浪灼伤,被及时送往医院接受治疗。
一周后,秦珂拨通了黑龙的电话:“回到家,我去医院看了奶奶。奶奶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症,状况很不好。我想问她,那封信还要不要再写点什么?可我终没说出口。这是属于她自己的秘密,既然已经完好地保守了半个多世纪,我又何必揭穿它?你说,我做的对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爷爷满身是病,支撑他活下去的正是那份念想。秦珂,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黑龙说。
“我想回蝴蝶谷。不知道你和你的赫哲族人会不会喜欢我?”说这话时,秦珂抚摸着那只散发着腥臊味的荷包,脸颊微微泛红,眼前又浮现出了这样一番情景:夕阳西下,晚霞斜铺,獾子沟口的山顶上,响起了一声苍凉呼喊:柳香,只要我还活着,就会在獾子沟等你……
浮生如烟云,我可不想也让爱留下遗憾。秦珂在心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