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在钢厂炼钢的工人,整天围着焦炉转,焦炉像一个热鏊,让人焦灼难耐。这种工作环境,一般人是很难架得住的,他也曾经动摇过,但是,当他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他就心里安宁了许多。
他的父亲也是炼钢厂的工人,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焦炉。他想,父亲没有改变的命运,他一定要替父亲冲出窘迫的重围。
那是一个不准挖社会主义墙脚的时代,偷懒这一行为,也是要被上纲上线的。很多人都一心想着干活,不敢碰工厂制度的高压线。
那也是一个文化相对贫乏的时代,一本演义小说,许多人都传着看,直至传到了破如毡毛垫子。就在这样的时代,厂里出台了一个规定——任何人不准在工作时间看小说。
规定一出,那些躁动的青年眼球立马噤若寒蝉了。他们一心只想着干活。
他是在众多工人中属于胆大的一类,也是属于好学的一类,他想,厂里只是说不准看小说,但没说不准看诗集呀。
于是,他就拿了一本《普希金诗集》在工作的间隙琢磨,焦炉每隔10分钟出一炉,他3分钟就可以把活干完,剩余的时间,他就用来啃那本诗集,间隙,还掏出铅笔头,写一写属于自己的诗。
不料,这一举动不到3天就被班长发现了,班长对这种行为是要坚决扼杀在摇篮里的。
班长立即呵斥了这种行为,并警告他以后不准再犯。
就在这时候,工长进来了,略带批评地对班长说,年轻人看看诗集,又不是闲书,有啥错?
班长不吭声了。
从此以后,揽焦车边,他的7分钟被匀出来了,他每天利用若干个这样的7分钟,读诗,写诗,发表,后来,偶然的机缘,他的诗歌被厂里宣传部部长看到了,把他调到了宣传部。再后来,通过应聘,他到了一家著名的杂志社做了编辑。而恰恰是在这个时候,国内的钢铁工业重组,他原来所在的钢厂被吞并了。
如今,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他坐拥书海,手边却不离当年那本翻烂了《普希金诗集》,还有当年为他放行7分钟的工长的照片。
他说,他将永远铭记工长为他梦想放行的7分钟,是那样短短的7分钟,改变了他一辈子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