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咸丰三年太平军攻下江南重镇江宁(南京)。不久,天王洪秀全参照东王杨秀清的建议开设“女科”,招收女子当官,施行男女平等共建天国大业。
这天,东王杨秀清和何震川将军正在厅内谈论为何黄榜贴出后还没有人来报名应考女科,手下来报,说门外有二十多位女子前来报名应试。
闻听有二十多位女子来报名,杨秀清立马来了精神,他带领左正史何震川一起来到前厅,便听得前厅叽叽喳喳语声不断,他抬头望去,五彩缤纷的绣服女子闪耀眼前。
杨秀清坐上厅正中的将军椅,何震川也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手下递上空白折子给何震川,他打开折子放在书案前,然后拿起毛笔,对着厅内那些女子道:“请姑娘们一字排开,分别报名,本左正史把你们的姓名写上折子后会给东王过目,待确定人数后我们再禀明天王择日进行考试。”何震川眉清目秀、说话温和的样子让那些姑娘们又是一阵骚动,好俊朗的小官人啊!
姑娘们的赞许声飘入何震川的耳朵,他的脸微微涨红:“现在开始报名。”他示意姑娘们一个个上前来。
第一位穿绿衣服的小姑娘上前,福了福身,张口便道:“小女子姓黄名英,年方一十八岁,金陵人士。”何震川便在折子上写上黄英,金陵人士。
第二位穿粉色小花衣服的姑娘也上前福身:“小女姓钟名妞,年方一十七岁,徐州人士,今儿个是随着姐姐一起前来报名。”何震川在折子上写上钟妞,徐州人士。
一位位妙龄女的轻吟报名让何震川心中喜滋滋的,他在想,要是能在这些姑娘中觅得一位知己那该多好。正想着,面前又走上一位佳人,但见她:杨柳细腰樱桃口,满面春色眸黑幽,甜甜一笑出口来,妙语连珠才情流。“大人,本姑娘是:傅家有女双十年,善意有知不腼腆,详情要问胸中才,金陵书香尽展颜。”姑娘吟罢诗句,何震川心中一惊,他抬起头,哇,好一位漂亮的姑娘。
看到眼前这位帅哥愣愣地看自己,姑娘对着他微微一笑道:“左正史大人莫非还不知我姓名?”
让姑娘这样一问,何震川才觉已在姑娘面前失态,他脑筋一转,低头在折子上写下傅善祥,二十岁,金陵人士,然后抬起头把折子递给姑娘。
见左正史大人写出了自己的姓名和芳龄、籍贯,姑娘心中一动,他好聪明啊!看到姑娘脸红地退下,何震川心中开始翻腾起来,这姑娘有长相,还用藏头诗来报她的姓名,别出心裁,看来今年女状元非她莫属。
二十多位姑娘的姓名写上折子后,何震川把折子递给杨秀清。杨秀清看后便道:“震川弟,有了这二十多位姑娘开头,想必此后会有更多的女子前来报名,请老弟一定要把好此关,为我天朝选出女状元。”
何震川对着杨秀清谨慎地应诺着,然后让手下通知姑娘们稍等片刻便起身告别东王,往后面天王府而去。天王洪秀全正在天王府花厅喝茶,闻报何震川前来便让他进入花厅。何震川进来下跪行礼后便把折子呈上道:“天王,此是今天看到黄榜前来报名的女考生名册,请天王过目,以便定下日子举行科考。”洪秀全拿过折子看了看,微笑着把折子还给何震川,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朕已决定任命你为副主考,由朕妹妹洪宣娇任主考,宣娇书读得不多,你就协助她一下,考期定在三天后朕的生辰日上午。”何震川又是跪下行礼:“臣已拟有试题,稍候就去西王府,请天王放心,臣谨遵天王圣谕。”
洪秀全的妹妹洪宣娇是西王肖朝贵的妻子。何震川从天王府出来后便往前厅让手下把那些姑娘遣散,通知她们三日后上午前来考试。然后把自己拟好的试题拿给西王府的洪宣娇过目。
三日后上午,共有五十位十六到二十五岁之间的女子前来应考,经过头道笔试关,选出了十位成绩好的进行面试。晌午时分,洪宣娇坐镇西王府前厅,何震川则旁坐对那十位女子进行面试。何震川在姑娘中间一眼就看到了傅善祥,她排在十位姑娘中的第二位。其实十位姑娘因为笔试成绩出众,早就定为能进“女馆”工作的候选人了,只不过是再排下名次而已。那洪宣娇把姑娘们一个个叫上前,对她们问了些简单的问题后,便把脸转向何震川,“何大人,我看姑娘们水平都很高,很难分辨孰高孰低,你看这名次如何定夺啊!要不让天王哥哥来定吧!”
何震川看了看洪宣娇,心想你这才学要是能定三甲那才是怪事呢!不过脸上不动声色,他对洪宣娇行礼道:“洪大人,你把这朵花给她们看,让她们即兴作诗一首,我们以诗优劣而定三甲等次,让天王再点状元,大人意下如何?”
好,这好玩。洪宣娇目露喜悦,就把何震川随手摘的春兰拿来对着下面十位姑娘道:“就以春兰为题,希望姑娘们能吟出最好的诗来,我现在就命人把天王哥哥找来,让他一起审听。”
姑娘们一听要当场作诗,纷纷叫苦,只有傅善祥神定气爽地看了何震川一眼,对他微微一笑,心想帅哥真体谅我,知道这是我的特长!
何震川看到美女对他微笑,怦然心动,哇,这傅姑娘一笑百媚生。不过碍于洪宣娇在,何震川只能中规中矩地坐着,静观厅下那些姑娘如何作诗。
不一会儿,洪秀全来到西王府前厅,面试开始。第一位姑娘张口就来:“兰质蕙心叶绿色,山涧沟壑藏洁素,不闻花香先看叶,难知其情目空彻。”
听完姑娘的吟诗,洪宣娇拍手说好,但洪秀全摇头皱眉,对洪宣娇说:“妹子,你懂不懂诗啊!她这诗劣得很,下去吧!”洪秀全手一挥,那姑娘退下了。
轮到傅善祥吟诗,她刚踏出队列,洪秀全就双目放光,好标致的姑娘,就是不知肚中文采如何,他手一挥,示意傅善祥吟诗。
傅善祥凝神定气,轻启朱唇:“兰心一片出天朝,花香四溢飘晨早,返得清明出圣君,人心所向闻昭告!”
傅善祥刚把诗吟完。何震川心中直喊:哇!好诗!好诗!他把脸转向天王,天王频频点头,想不到这女子不但人漂亮,诗也吟得好!他一拍桌案:“好诗,好诗,天朝兰花,反清圣君。何左正史,这女子的才情不比你差吧?”
何震川心想,看来天王也明白傅姑娘的诗意,估计女状元非她莫属。他边想边起身上前行跪礼:“天王,此诗的确妙趣横生,臣自愧不如。”
“哈哈!你何左正史也有甘拜下风的日子,看来我朝是贤才辈出,苍天有眼啊!灭清指日可待!何左正史听旨:这位姑娘鼎甲第一名,是今年的女状元。”
何震川站在厅中,用余光看着傅善祥,看到傅姑娘镇定自若没有半点欣喜,他倒是心花怒放,以后傅姑娘可以在天朝任职,我就有机会追她了。
接下来,另外几位姑娘也作了诗,可都没傅善祥那种大气空灵,两个时辰后,前三甲名次排定。傅善祥与第二名榜眼钟氏,第三名探花林氏三人头戴花冠,身穿锦服,在太平军兵勇的护卫下打马游街,好不风光,女秀才们的漂亮与知书达理一时间轰动了整个天京城。
被洪秀全钦点为“女状元”后,傅善祥入东王府任东殿女簿书,天朝有关政事文书全由她负责处理。傅善祥出身于南京城里的一户书香人家,父亲以开馆授学为业,膝下有傅善祥与姐姐傅鸾祥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姐妹貌相似,性格却不同,妹妹自幼攻读诗文,姐姐却喜习武,堪称一对文武姊妹花。
入东王府一晃三年,一日,傅善祥到天王府中办事,就在办完事回东王府之际,她在花厅转弯处看到气宇不凡的何震川向天王府走去。傅善祥心中一动。
何震川是广西柳府人,才华横溢,傅善祥曾从东王杨秀清那儿知悉洪秀全在金田村起义时的檄文就是何震川的手笔。傅善祥平时虽在东府任职,但事务繁多,很少接触何震川,也未多注意到他,如今人前人后听闻,才发现他不但才华出众,而且相貌英俊、风度翩翩,真是令她心仪。看着何震川的背影,傅善祥脸一红,心中开始掀起波澜。晚上,傅善祥躺在床上不能入眠。时值中秋,傅善祥起身望月遐思,在月光如水的窗前,她吟下了一首诗:秦淮无限恨,佳节况中秋;侠义梁红玉,高才秦少游。花开三日暮,人到五更愁;相见不相识,长江滚滚流。
傅善祥把这首诗抄在粉红色的诗笺上,第二天早朝后趁人不注意悄悄把诗笺递给何震川。何震川看后又惊又喜。其实自从傅善祥入朝后他总想找机会接近,如今才女的这首诗竟是向他表述爱慕之心。何震川心领神会,当即在诗笺的背面和了一首诗给傅善祥:
真情梁红玉,有意秦少游;姻缘本天定,花间双醉酒。子夜月影间,盼尔玉颜留;千里共婵娟,但愿人长久。
傅善祥看了诗后立马粉面含春,她瞪了何震川一眼,然后微微抿嘴一笑跑开了。
看到美人瞪眼,何震川心花怒放。傍晚,何震川早早地把院门打开,等待着佳人的到来。果然,聪明的傅善祥晚上悄然而至。月影婆娑中,二人私订了终身。
三笑订终身,傅善祥以为找到了好归宿,她想借时机在天王和东王那边说明,让他们同意她和何震川成婚。
可是事与愿违,咸丰六年,天京发生内乱,为了争权夺位,北王韦昌辉一刀刺死东王杨秀清,带兵血洗了东王府。杨秀清的亲眷、部下、亲信,大大小小一万余人丧于刀剑之下。
在血战中,何震川带着傅善祥逃了出去。俩人跑到苏州,来到苏州昆山县郡最北面靠近常熟的一个小村落。看到村边湖光水色,芦苇丛生,何震川和傅善祥决定在此安家。他们购买了一处宅子,然后定居下来。看到河边没桥不方便,何震川和傅善祥拿出钱来修筑了一座小木桥。
半月后的一个深夜,何震川和傅善祥的宅子中,一群黑衣人夺门而入,挥刀便要杀他们。何震川和傅善祥梦中惊醒,奋力抵抗,终因寡不敌众,何震川被杀。看到何震川已死,黑衣蒙面人露出真容,竟是北王韦昌辉,他奸笑着对傅善祥说道:“傅簿书,天王请你回去。”
傅善祥问韦昌辉:“天王叫我回去,为何不请我们一起回去,为何还要杀死我的夫君?”
韦昌辉说道:“你们俩瞒着天王苟且,天王早有所闻,只不过喜欢你而不想追究你们的罪名罢了,你不要忘记,你是天朝的女人,天朝没有婚嫁的女人天王都有权染指。”
“无耻!我本以为天王是明君,所以报考女科意欲为天朝效力,没想到他也是卑鄙贪婪之人,有这种君王,天朝休想繁荣,只会自取灭亡。”傅善祥手指韦昌辉高喊道,“我和何郎相亲相爱,我们不会分开,要我回天京可以,你得还我夫君命来。”
“还你夫君命?他已气绝,如何还来!”韦昌辉一声令下,“来人,把她给我拿下。”韦昌辉的手下兵丁蜂拥而上把傅善祥架起往村口走去。傅善祥看到桥边有几辆马车停在那儿,她想完了,如果到了天京不知该受到多少折磨,为了保全清白,我唯有一死。想到这儿,傅善祥疯狂挣扎,死活不肯过桥,她想挣脱兵丁的手,可那些兵丁个个彪悍,她一弱女子哪能挣脱得了?小木桥被傅善祥和兵丁弄得直晃荡,眼看就要倒塌。这时,路道口的树丛中跃出几名黑衣蒙面人,他们举刀劈向那些兵丁,刀光剑影中,兵丁们纷纷倒下。韦昌辉见势不妙,带着残兵拔腿就跑。
看到北王跑了,傅善祥才大舒一口气,浑身无力地倒在桥上。一名黑衣人走近傅善祥,拉下蒙面的黑纱,原来是傅鸾祥。看到姐姐,傅善祥大惊:“姐姐,你们如何知晓我在这儿?”
“北王能知悉你,我们当然也能知悉你的影踪。”说完,傅鸾祥拉过一位蒙面人,扯下他的面纱,原来是北王身边的侍者荷生。“妹妹,他是我为了保护你,安插在北王身边的内线,现在是我的丈夫。”闻听此话,傅善祥哭出声来:“姐姐,当初小妹没听你的话习武,不该骂你粗人,请原谅,以后请你代我多多孝敬父母。”
傅鸾祥看到傅善祥悲伤,忙拉过她的手说:“妹妹休说胡话,是姐姐和荷生没有保护好你,现在你快和姐姐回去吧,此地不能久留。”刚说到此,傅善祥冷不防夺过姐姐手中的宝剑一剑刺向自己的腹腔。血,顺着剑身四处溅开,染红了小桥护栏。傅鸾祥脸色大变,喊叫着:“妹妹,你、你为何要这样做啊?”
傅善祥无力地歪躺在桥上,轻轻地说,“姐姐,我生是何郎的人,死是何郎的鬼,我不想离开这儿,我要和何郎在一起,请你把我们安葬在一起吧!”说完,傅善祥闭上了眼睛。
傅鸾祥在村民的帮助下安葬了傅善祥和何震川。在整理俩人的遗物时,村长看到了洪秀全亲书的状元圣旨,这才明白这位漂亮女人竟然是洪秀全亲封的女状元。为了纪念傅善祥,村长把傅善祥捐资建造的那座被血溅红的小桥叫作“状元桥”。从此,昆山最北面这个村落因有了状元桥而被叫作“状元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