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的秋天,西边的夕阳仿佛泡浸在了浓浓的鲜血中一般,把整个天空都渲染成一片刺痛人眼的血色。地面上的一切,竟然也变得透漏出隐隐荧光般的血色。
八岁的朱涭灵听到村子中又响起了响亮的打锣鼓的声音:铛铛——
清亮而尖锐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像彗星般扫过村落。
朱涭灵赶紧奔跑出去,因为他知道那个总是穿着黑色粗布衣服头上总是戴着一定发霉的稻草帽的老人又经过自己的村子了。
他快速地跑出家门,往村子头的榕树下面奔跑过去。
果然,老远的黑黑的榕树底下已经拢了一大群人,都围成一个圆。
涭灵气喘吁吁地来到人群中,只见很多人手中都拎着一只在拍打着翅膀的大公鸡。
他仗着自己身材矮小,看到一个缝隙,如同泥鳅般钻进人群当中。
那位年迈的老人果然坐在一块小木凳上,手中抓着一只羽毛鲜黄鸡冠殷红的大公鸡,正在拔着公鸡右侧部位的羽毛,他的动作非常娴熟,不到几秒的功夫就使公鸡露出了一小块的肌肤。然后,拿出一个布团,灰白色的布团上面染着一些已经干枯了的黑色的血液。他摊开布团,露出里面的几个工具。涭灵看到那些细小却精致的工具,有一把很锋利的刀,还有一把镊子,一些细线,一把撑钩,以及撑钩把手,一个细小的勺子。老人的双脚踩住公鸡,令其动弹不得。然后,在拔光了毛的部位划下切口,利用撑钩撑开切口,撑开后扣进撑钩把手,用勺子跳开内膜以及脏器,用细绳缓缓地将输精管切断,然后用钩子钩出鸡子。老人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点多余残复的动作,这引得围观的人一阵一阵的喝彩。
朱涭灵听老人说过鸡子是很滋补身体的,特别是男人吃了可以健壮身体。但是,朱涭灵看着钩子中圆滑的还缠绕着几缕血丝的鸡子,突然觉得一阵一阵的恶心。他突然地觉得胃部一阵一阵的翻江倒海,然后哗啦啦地呕吐起来,吐出一些烂了的米水,发出一阵阵恶臭。并且,令他感到害怕的是,他的呕吐物很多竟然溅在了老人的裤脚上。他吓得一动不动地望着老人。
周围的老人善意地说:“灵仔,这么血腥的场面你还是不要看了,这不,都呕吐了,赶紧回家去吧。”
另外一个中年人怪怪地笑着说:“是啊,还不走,不然叫老人家取你的鸡子出来送烧酒,哈哈。”
涭灵没有听他们的话,他只是呆呆地望着一直低头的老人。
老人戴着一顶稻草杆编织而成的草帽,边缘已经渗着浓浓的黑色霉点。帽子遮挡住了老人的脸庞。
涭灵看到老人缓缓地抬头。
他不太记得老人的脸容了。但是,他却住了老人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反正后来他记得老人的双眼里面透漏着一种阴森森的碧绿色的光线,像春天里面阴湿的灌木中毒蛇阴森森的眼睛,存在着致命而危险的气息。
老人满是皱纹的脸冲着涭灵露出了一个微笑。
涭灵却吓得哇地尖叫一声,钻出人群,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
晚上的时候,月光皎洁,整个村庄都笼罩在白色的温柔的月光中。
涭灵和村子中几个同龄的人在村子的晒谷场捉萤火虫。一只一只的萤火虫在飞舞着,如同一只一只明亮的小灯笼在闪烁着。
涭灵忘记了傍晚时候发生的事情,现在的他玩得非常痛快,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子。他手里拿着一只白色的透明塑料袋子,在兴奋地追赶着在夜空中飞舞着的萤火虫。他玩的有些忘我,所以他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并且那个人的身体似乎很瘦很轻,一下子就把那个人撞倒在地上了。
他慌忙说:“对不起。”并且,赶紧要去扶那个被自己撞倒的人。
令他感到吃惊的是,他看到地上的那个老人正是傍晚时候的那个取鸡子的老人。
晒谷场上的灯光有些明亮。
涭灵呆呆地望着老人,不知所措。
老人却微笑着说:“不要紧,不要紧,小孩子,以后玩耍时候要注意点啊。”老人说完,去捡跌落在地上的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子。
令涭灵感到恐怖的是,那个黑色的塑料袋子中,装着圆滑圆滑的鸡子,鸡子中却夹着几颗黑色的人眼。硕大的人眼上面还缠绕着红色的肉丝。
——尽管涭灵从来没有过被取下来的人的眼球,但是他却那么毫无理由地非常确定,那几颗肯定就是人的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