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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识有情人》故事荟

  后人读史至此,无不对李成栋的风云突变大惑不解,哪里知道在他坚决反正、以身殉国的背后有一个弱女子的悲壮故事呢?
  
  一、生离死别?荟
  
  1649年的二月,南国春早,草长莺飞,一派明媚春光。可在粤东一个叫高明的偏僻小县城,正在进行着一场攻守城池的惨烈战斗。
  
  攻城一方的主帅是大清两广提督李成栋。这次平定江南抗清力量后又直扑两广,先后擒获南明隆武和绍武两个皇帝,为清朝立下汗马功劳。不过,攻克广州后,李成栋并没有乘胜追击另一个在广州之西肇庆继位的南明皇帝桂王朱由榔,而是统帅大军掉头攻打这座在广州东南、无足轻重的小县城,实在令人费解!
  
  更令人惊奇的是,守卫高明县城的并不是南明正规部队,而是一支由百姓组成的义军,其首领是一个年过六旬的名儒陈子壮。他出身岭南世家,历任朝中要职。崇祯年间,因丁忧返乡。明亡后,陈子壮意识到清兵必然南下,便激于儒学大义,凭着威望,登高一呼,迅速组织了这支义军保卫家乡,今日果然派上了用场。
  
  李成栋原以为义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堪一击,出乎他的意料,略通兵法的陈子壮并非一介腐儒,他指挥义军顽强抵抗,防守得当,使李成栋手下的身经百战之兵屡攻屡挫,城下尸横遍野,就连李成栋本人也被城上火炮击中坐骑,狼狈不堪地一头栽倒在地,差点儿丢了性命!
  
  这天傍晚,又一场血战之后,满身血污的陈子壮回到陈府,刚在太师椅上坐下,他的侍妾赵玉娘便为他端上一杯沏好的酽茶。赵玉娘虽已三十来岁了,但因为娇小玲珑,看上去还挺年轻。她本是扬州名妓,妓名“小桃红”,歌舞称绝一时。十五年前,年方十八的她让因公途经扬州的陈子壮动了怜香惜玉之心,破费万金为她赎身,更名为赵玉娘。十几年来,赵玉娘尽心侍奉陈子壮。老夫少妻,相依为命。
  
  陈子壮从玉娘手中接过茶,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一饮而尽,而是将茶盅往八仙桌上重重一放,一双含泪的老眼不时地在赵玉娘身上扫来射去,可一碰上赵玉娘关切相询的目光,却又慌乱地扭过头去。赵玉娘心中“咯噔”一下,默不作声地来到帷帘后,换了一身葱绿湖纱舞衣,长长的双袖一甩,纤柔的腰肢婀娜宛转,跳起江南舞蹈《采莲舞》来。
  
  这是陈子壮最喜欢的舞蹈,往日,只要赵玉娘一曲《采莲舞》跳下来,总使他心头阴霾顿扫,没想到今天赵玉娘刚跳了两个舞节,陈子壮再也止不住老泪纵横:“如今老夫终于明白当年楚霸王为何在垓下悲叹‘虞兮虞兮奈若何’了!”赵玉娘闻言,顿如被雷电击中一般,脸色惨白,舞姿僵在了空中。
  
  陈子壮缓缓走下太师椅,揽住赵玉娘,抚摸着她如云鬓发上那晶莹剔透的碧玉簪,喃喃道:“玉娘,这碧玉簪是老夫当年为你赎身后特意赠给你的,你是冰雪聪明的人,你……你知道老夫之意吗?”
  
  赵玉娘潸然泪下:“国难当头,城破在即,玉娘虽是女流之辈,但也明白忠节大义,不必大人提醒,玉娘……玉娘是决不会愧对虞姬的!”说着,拂去腮上珠泪,甩脱舞裙,从胸衣下拔出一把鱼肠剑,手腕一抖,直往喉咙扎去。说时迟,那时快,陈子壮一把攥住了赵玉娘的手,颤声道:“玉娘,老夫岂不知你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也不是老夫我心狠,实是那李成栋狗贼太毒辣……”
  
  原来,恼羞成怒的李成栋不知怎地闻知赵玉娘美名,为鼓士气,竟下了一道悬赏令:斩得陈子壮首级者,赏银千两;生擒赵玉娘者,赏银万两!此令一下,清军攻城攻疯了,城内的一些意志不坚定的居民在接到清军用箭射进来的悬赏令后也蠢蠢欲动,高明县城危在旦夕……
  
  听了陈子壮的诉说,赵玉娘格外从容:“大人,您不想让贱妾生落贼手,可又为何阻拦贱妾自尽?”陈子壮忍不住又是悲从中来:“玉娘啊玉娘,老夫……老夫实不忍心让你死得太惨,想让你落个全身而死罢了!”说着,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白瓷瓶,“此瓶中乃是岭南剧毒‘一钩吻’,毒性虽大却无痛苦。城破之日,老夫自当为国尽忠,也望你为……为老夫尽节!”
  
  “大人……”赵玉娘热泪又来了,接过瓷瓶,扑倒在陈子壮怀中。
  
  二、弦断有谁听?荟
  
  第二天中午,伴随着几声震天炮响,清兵终于轰坍了城墙,呐喊着潮水般冲进了城,不一时,陈子壮自刎后的头颅便被挑在了城门楼上。
  
  当老女佣吴妈来到陈府内院,气喘吁吁将这一噩耗告诉赵玉娘时,赵玉娘正在琴房里弹琴。
  
  一曲终了,“嘣”的一声,琴弦已断,赵玉娘推开焦尾琴,一声叹息,从书案下的抽屉里拿出了那个白瓷瓶,悲呼道:“大人,黄泉路上贱妾陪伴你来了!”拔出瓶塞,将瓶中的“一钩吻”一饮而尽。白瓷瓶掉落在地,摔得粉碎,赵玉娘只觉得腹中一阵绞痛,眼前一黑,栽倒在书案旁,耳中犹闻阵阵喊杀声,清兵已杀上门来了……
  
  待赵玉娘悠悠醒转,已是第二天的上午了。她发现自己仍躺在卧房里,天哪,难道自己没有死?外间的吴妈听到动静,笑吟吟地走了进来,低眉顺眼地道:“夫人,你醒了?”
  
  随同吴妈来的,还有陈府的几个丫环,在她们的背后,吴妈的老公——陈府的包总管也探头探脑地踅进来。不过,丫环们已更换了装束,将原本宽大的外襟衣袖剪去,充作满洲“马甲”,而包总管更是将大半个脑门剃得精光,脑后花白的头发梳成麻花辫子,活像根栓牛绳——毫无疑问,他们全成了大清的“顺民”!
  
  “你……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赵玉娘颤声道。
  
  “嘿嘿。”吴妈依旧笑容可掬,“夫人,是、是这样,老身看你花枝般的容貌,实在不忍心让你陪陈老爷去死,便同我老公商量,昨夜来了个偷梁换柱,将瓷瓶中的‘一钩吻’换成了风茄汁,没想到剂量大了点,让您昏睡了一天一夜。其实,不让您死,也是李成栋大将军的意思。夫人,您不知道,从昨天到今天,李大将军已来府中探望您多次了,一再叮嘱我们好好照顾您……”
  
  赵玉娘终于明白了:自己被贪图万两白银的吴妈他们暗中通敌、“生擒”给李成栋了!
  
  吴妈觍着脸劝道:“夫人啊,李大将军对您真是一片痴情呢!李大将军说,他尚未婚娶,如今要明媒正娶您,以正室夫人之位相待呢!”说着,从袖口袋里掏出一张大红纸帖,凑到赵玉娘面前,指指点点地道:“夫人您看,这就是李大将军的求婚帖,上面有他亲自写的生辰八字,只要夫人也在这帖子上填上生辰八字,这婚事就成了,李大将军定会鼓乐轿马、亲来府中同夫人拜堂哩!夫人好福气呀,想想看,您嫁过去就是一品诰命夫人,况且李大将军威武雄壮,年龄也同夫人相当,比陈老爷一个六十多岁的糟老头强多了……”
  
  “啪!”赵玉娘早已忍无可忍,一个脆响的巴掌甩了过去。
  
  吴妈一手捂腮,一手指着窗外,气咻咻地道:“今天这事,你答应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不信,你往外面看一看,难道你能插翅飞出去?”
  
  窗外,陈府大院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是脑后拖着大辫子的清兵。赵玉娘明白了:自己已被李成栋监禁了,看来这狗贼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三、苦心美人计?荟
  
  赵玉娘陷入了求生不愿、求死不能的境地。白天,无论她走到哪里,身边总有些大辫子兵虎视眈眈,夜里,吴妈她们在榻前寸步不离,唯恐她寻了短见;而陈子壮那些已经降清的门生故吏、亲戚妇眷则一拨接一拨地老着脸皮摇唇鼓舌,劝她“识时务者为俊杰”。
  
  可赵玉娘就是不在那纸求婚帖上签字画押!
  
  一晃十来天过去了,尽管清兵们依旧对赵玉娘如临大敌,但赵玉娘却已在心中暂时放弃了寻死的念头,因为她发现监禁她的这队清兵的把总、一个叫柴大成的壮汉总爱找各种借口在她身边转悠,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里含有一种特别的东西。令赵玉娘困惑的是,这柴大成操一口与她差不多的吴地口音,身材魁梧,浓眉大眼,虬须满面,满身英武之气,竟令人有似曾相识之感。赵玉娘自幼身处风月之地,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自然读得懂柴大成的目光——那里流露着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倾慕与爱恋!
  
  猛地,一个大胆的念头出现在赵玉娘脑海里:何不效仿三国时的貂婵巧施美人计,假手柴大成手刃李成栋这狗贼?
  
  赵玉娘开始了行动。同柴大成说话时,玉娘总是用两人都能听得懂的吴侬软语。柴大成果然更是心醉神迷,几乎日日与赵玉娘形影不离。
  
  觑得时机成熟,这天傍晚,赵玉娘独自一人来到后花园六角亭下,四下里静悄悄的,可凭感觉,她知道不远处有个人在尾随着她。赵玉娘解开丝绦,搭在亭子门楣上挽了个套,悲呼一声:“大人,小桃红随你来了!”头便往套里一伸。就在这时,一个人闪将进来,一把扯下丝绦。赵玉娘身子一软,顺势倒在了那人怀中。果然,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柴大成。赵玉娘哭得花枝乱颤,故意挣扎着,一双粉拳直擂柴大成宽大的胸脯:“你为何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柴大成期期艾艾地道:“夫……夫人,我……我咋能让你死呢?这、这是我……哦,不、不,这是李大将军对我下的命令……”
  
  赵玉娘终于从柴大成怀中挣脱出来,理了理乱发,不无惋惜地望着柴大成道:“柴将军,看得出你也是条拿得起放得下的好汉,可你为什么要甘做满清的走卒呢?”显然,这句话戳中了柴大成的心病,他长叹一口气,吞吞吐吐地道:“生逢乱世,我也曾落草为寇,当过山大王,有一帮子生死弟兄。后来……后来,大清兵到来,弟兄们为活命,鼓噪着投降,我……我也是身不由己啊!”说着,面红耳赤,惭愧地低下了头。
  
  赵玉娘觑得清楚,心一横,转过身自言自语般地挑逗道:“你说得不错,乱世当头,谁不想活条性命?可一夜夫妻百日恩,陈大人惨遭横死,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谁若为我杀了李成栋那狗贼,我……我情愿以身报答!”
  
  柴大成闻言一怔,手中丝绦滑落在地,呼吸变得格外沉重。好大一会,他终于喑哑着嗓子道:“夫人,此……此话当真?”“当真!”
  
  “好。夫人,我……我愿意为你杀了李成栋,也请夫人不要食言!不过,我有个请求,还望夫人答应。”
  
  “什么请求?不妨直言。”赵玉娘转过身来,目光定定地望着柴大成。柴大成忽又红了脸,低声道:“夫人,请您自重,别再寻死了……”赵玉娘嫣然一笑:“柴将军,您可真傻,我既然答应以身报答,又岂有再寻死之理?”柴大成放心了,一跺脚走了。
  
  目送柴大成远去的背影,赵玉娘手扶亭栏,又一次失声痛哭:“陈大人,为了给您报仇雪恨,小桃红豁出去了!”
  
  第二天傍晚,一整天不见踪影的柴大成终于又回到了陈府,溜进赵玉娘的琴房,悄声道:“夫人,今天我找到了我那些老弟兄,他们都赞成我杀掉李……李成栋的计划,愿意接应我。离此地正南四十里有座花山,原本有一支抗清的义军,我们已与义军接洽,杀掉李成栋后,我们就直奔花山。只是还有一件事,有求于夫人。”顿一顿,柴大成又道:“那李成栋官高爵显,不是我一个把总能轻易近身的,要杀掉他谈何容易!希望夫人假意答允他的求婚——这样,他就要到陈府来迎娶您。只要他进了陈府,我……我就有办法了!”
  
  “言之有理。”赵玉娘沉吟道,随又脸一寒,“不过,柴将军,你让我如何信得过你呢?”
  
  “夫人果然聪慧过人!”柴大成眨了眨眼,从身后拖出一个皮囊,打开来,里面是两颗血淋淋的人头,“这是吴妈和她老公的人头,刚才我一进府就把这两个卖主求荣的家伙给杀了——如今这世道,杀两个人也无人追究的。也算给夫人先出口恶气,其实,打他们来领赏时起,我……我就恨不得赏他们一刀!”
  
  赵玉娘放心了,即呼丫环笔墨侍候,来到书案前饱醮浓墨,毫不犹豫地在那张大红婚帖上写上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四、血溅大堂?荟
  
  听说赵玉娘答允了婚事,李成栋大喜,第二日即派一队亲兵将陈府披红挂彩,装扮一新。顿时,陈府变得格外热闹,贺客盈门,人欢马叫。
  
  琴房窗下,身披大红喜服的赵玉娘在丫环们的侍奉下,端坐在菱花镜前,精心打扮。丫环们为她涂好脂粉,又将她头上的碧玉簪取下,打散少妇髻,梳成出阁少女的刘海模样,然后将一顶沉甸甸的珠翠庆云冠罩在她头上。再穿嫁衣的赵玉娘望着手中那洁白的碧玉簪,心中恰似打翻了五味瓶,忍不住潸然泪下。
  
  赵玉娘一边任由丫环们梳妆,一边留心着府中的动静。透过雕花窗口,她看到柴大成牵着一匹膘肥体壮的枣红马走进内院,不动声色地将马拴在照壁前的拴马桩上,然后冲绣房窗口干咳两声,悄悄隐去了。赵玉娘知道柴大成已是万事俱备,忙将碧玉簪收起,掖进大红吉服内里——万一柴大成失手,她将毫不犹豫地将碧玉簪刺向自己的喉咙!
  
  日近正午,陈府门口一阵喧嚣,李成栋终于来了。随着从外院到内院的一片“喳”声,众清兵齐刷刷跪在道旁,连大气也不敢喘。赵玉娘透过雕花窗口,只见一顶金顶红呢八人抬的大红轿被众人前呼后拥、四平八稳地停在照壁后。随着轿帘一揭,一个头戴花翎大纬帽、身罩红牙海水官蟒袍的大员抬步下了轿,身边的侍卫急忙上前搀扶——不用说,此人就是李成栋那狗贼!
  
  赵玉娘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正要细瞅李成栋面容,丫环们已急忙用一顶红绸布罩在了她的凤冠上,推推搡搡地将她扯到大堂行婚典大礼。
  
  “吉时已到,请李大将军和夫人行合卺之礼!一拜天地……”主持婚礼的司仪见赵玉娘进堂,尖着嗓子高叫。话音尚未落地,只听柴大成一声大喝:“我杀了你这狗贼!”接着一声惨叫之后,有人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这下满堂大惊,众人惊恐万状,争相逃命。
  
  赵玉娘一把扯下红绸布,只见大堂正中,锦衣玉带的李成栋横卧血泊之中,柴大成手执一柄鲜血淋淋的宝剑,冲向堂外李成栋的亲兵侍卫。那些兵丁们猝不及防,个个抱头鼠窜。柴大成趁机从拴马桩上牵出枣红马,将赵玉娘扶上马,随之一手牵着马缰绳,一手挥剑,杀出了陈府。来到大街上,就见街角处又是几匹战马飞奔而来,马上尽是剽悍汉子,冲柴大成一抱双拳,齐声道:“大哥,得手了?”——原来正是柴大成的生死弟兄如约赶来了。“得手了。弟兄们,保护好夫人,杀出城去,花山义军等着我们呢!”柴大成飞跃上马,将赵玉娘揽在怀中,几个汉子紧随在后,齐声呐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风驰电掣般地杀出了高明县城……
  
  五、花山拜堂?荟
  
  只说柴大成一行人马来到花山,搀扶着赵玉娘来到花山山巅,只见山巅处有一座飞檐耸脊的庆云寺,寺前一个大平台,平台正中一杆三角杏黄龙旗猎猎飘扬,旗正中的“大明”二字鲜艳夺目,旗下站立一队白巾裹头、宽袍大袖的大明兵丁。又见大明旌旗,又见故国衣冠,赵玉娘忍不住热泪盈眶。
  
  来到大雄宝殿,只见大殿内外已被布置得喜气洋洋,宛如洞房。赵玉娘正在惊疑,柴大成的那几个老弟兄已簇拥上来,对柴大成和赵玉娘一抱双拳:“大哥,大嫂,弟兄们给你们道喜了!”
  
  柴大成笑逐颜开,眼角拧起了麻花,一拍巴掌:“弟兄们,上酒上菜,今天我们放开量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奶奶的,好几年没这么痛快过了!”
  
  顿时,殿内外一片喧嚷。一只只酒坛抱了上来,清冽的米酒倒了一碗又一碗,摆在了佛像前的供案上。
  
  柴大成正要领头端酒,“慢!”赵玉娘叫了一声。她走到供案前,端起一碗酒,一脸凝重之色:“第一碗酒,让我们先敬给为保卫高明而战死的陈大人和许许多多的大明英烈吧!”言毕,赵玉娘将酒碗高举过顶,酹酒于地,热泪喷涌。
  
  正兴高采烈的众人望望赵玉娘,又望望柴大成,不知咋地,全一下子呆住了,就连柴大成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虽尚未饮酒,两颊却已泛出两团红酡。
  
  赵玉娘又端起一碗酒,面对众人:“诸位义士毅然弃暗投明,重举义旗,可钦可敬。第二碗酒,让我敬大家吧!”言毕,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众人中有人发出低低的饮泣声。
  
  赵玉娘放下酒碗,侧过身又从胸衣里拿出那碧玉簪,深情地望着柴大成:“柴将军,这碧玉簪是当年陈大人为我赎身时相赠的,我知道他的意思是希望我为他守贞如玉。可今天,柴将军手刃李贼,不仅为陈大人报得血海深仇,更为国除奸——想那李贼原为我大明总兵,却贪生怕死,叛变事敌,杀我大明军民,天下人无不恨之入骨!我宁愿有负于陈大人,改节以身侍奉将军——我想,陈大人地下有知,也会含笑九泉!”说着,将碧玉簪交给柴大成,让柴大成用簪子将她的头发束起来,以行夫妻结发之礼。柴大成这才回过神来,眼涌泪花,双手捧着碧玉簪直哆嗦,好大一会才将碧玉簪插在赵玉娘的发髻上。
  
  这时,酒劲涌上来,赵玉娘一阵眩晕,瘫软在柴大成的怀中……
  
  六、梦醒时分?荟
  
  待到赵玉娘终于从酒醉中醒来,已是半夜时分,她发现自己仍穿着那身大红吉服,躺在禅房里,房内红烛高燃。啊,这……这就是自己的洞房之夜?柴大成去哪儿了?赵玉娘坐起身,揭开红罗帐刚要下榻,却见柴大成满面泪痕、直橛似的跪在榻前!
  
  “大成,你……你这是怎么了?”赵玉娘大诧,急忙去拽柴大成,可柴大成却纹丝不动,满面愧色地哽咽道:“玉娘,不,春花妹子,我……我骗了你,我不叫柴大成……”
  
  “什么?你……你不叫柴大成?你……你又怎么知晓我原本叫春花的?”赵玉娘更吃惊了。
  
  “我……我是李虎子啊,你忘记了?十五年前在扬州,你救了我……”
  
  李虎子?怪不得柴大成好生面熟!赵玉娘终于想起来了……
  
  那年,在扬州春香院,她被评为花国的“探花”,同时被评为“榜眼”的,还有一个来自松江府的姑娘枣花,是与她同命相怜的好姐妹。花国“评比”一揭晓,老鸨便逼着她们去接客。她们拼死反抗,枣花一头撞了墙,小桃红却由于老鸨看得紧没死成。就是这年冬天,春香院中突然闯进来一个从松江府赶来的名叫李虎子的小伙子,他是来寻找他的妹子枣花的。奸诈歹毒的老鸨当即命手下将他抓住,诬作盗贼,痛打一顿后捆绑在院中的刺槐树上,要将他活活冻死后拖出去喂狗。半夜时分,李虎子被一个珠翠满头的女子偷偷解救下来,藏进一个兽炉吐烟、床铺锦被的房间。这女子就是小桃红。将息了三天后,小桃红又将李虎子衣饰一新,打扮成富家公子哥儿,陪着他从容离开了春香院,逃脱虎口……
  
  “啊,原来你就是枣花的哥哥李虎子。可……可你并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为啥要跪着呢?”赵玉娘对柴大成此举犹是不解。
  
  “我……我全给你实说了吧。那年从扬州逃走后,我就跑到陕西投了闯王大军,改名叫李成栋……”“柴大成”的头埋得更低了。
  
  “什么?你……你就是李成栋?李成栋那狗贼不是死了吗?你……”赵玉娘惊气之下,一阵天旋地转,差点儿又瘫软在地。
  
  原来,自从扬州回来后,李成栋再也忘不了美丽而又善良的小桃红了。小桃红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已刀削斧凿一样刻在了他的心里……
  
  与此同时,妹妹枣花的惨死也使李成栋性情大变,复仇的心态使他在作战中拼死冲杀,一上战场,他的脑海里便只剩下了“杀、杀、杀……”攻克广州后,偶然听说当年的小桃红已被陈子壮赎作侍妾,李成栋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强烈的思念,不顾上下的一致反对,执意攻打高明——其心曲只有他的几个老弟兄才知晓。
  
  “生擒”赵玉娘后,望着昏迷不醒的赵玉娘,听了吴妈两口子一番述说,李成栋心如刀绞:自己如此眷恋小桃红,小桃红却甘愿为他人而死!自己虽能凭将军之威得到小桃红的身,却永远得不到她的心……但今天的李成栋已非当年简单鲁莽的李虎子,多年的沙场鏖战已使他满腹计谋。一番沉吟,他命令陈府上下须如此这般,只将赵玉娘蒙在鼓中,自己则化名“柴大成”,与赵玉娘朝夕相见,见机行事。赵玉娘施展“美人计”,自然瞒不过李成栋的眼睛,他将计就计,从死牢中提出一个死囚,上演了一出血溅大堂、奔上花山的好戏,终于俘获美人心。原以为待生米煮成熟饭、再向赵玉娘挑明真相不迟——想来赵玉娘毕竟是个弱女子,不过哭闹一番也就算了。然而,在“演戏”的过程中,赵玉娘为陈子壮复仇的刚烈、心系大明的坚贞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李成栋的羞耻之心,荡涤着他的灵魂,尤其是今天大雄宝殿上赵玉娘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语,终于使他残存在心底麻木多年的良知复苏了:国难当头,一个弱女子尚有节义之心,自己一个男子汉却为虎作伥,屠杀同胞,岂配作“丈夫”?万分羞愧之下,李成栋终于跪倒在了赵玉娘面前……
  
  一切真相大白,赵玉娘呆住了,无声的泪水顺颊而流……
  
  不晓得过了多久,一声脆响,烛花爆结,赵玉娘似从梦中醒来,她揩拭着腮上的珠泪,拉起了李成栋:“我明白了。你不是柴大成,更不是李成栋,你是李虎子;我也不是赵玉娘,更不是小桃红,我是春花,是你的春花妹子!难为你对我付出的一片苦心。让我为你跳一曲《采莲舞》,好吗?这是陈大人最喜欢的,我想,你也会喜欢的——因为这曲舞蹈起源于你的家乡松江府。”
  
  赵玉娘甩脱大红吉服,双臂一摆,就在榻前跳起舞来。没有伴舞,没有声乐,可赵玉娘那曼妙动人的舞姿已使李成栋眼前展现了一片美妙的天地:明媚的阳光下,三三两两的少男少女荡着小舟,顺着河汊来到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湖边,穿梭在田田的莲叶之间,一边采摘着丰实的莲蓬,一边唱着醉人的情歌……啊,不错,这正是自己的家乡松江府,在这片土地上,有自己的父母,兄长,还有那活泼可爱的妹妹枣花……
  
  赵玉娘一曲舞毕,犹如醍醐灌顶,李成栋的心头变得格外透亮,淤在胸中多年的情结终于化开了……
  
  “春花妹子,你我本都是大明的子民,可我这几年却稀里糊涂忘了本……”两道浊泪流了下来,李成栋的声音颤抖了。
  
  赵玉娘笑了,笑得那样甜美。突然,赵玉娘拔下了发髻上的碧玉簪,手腕一抖,刺向了喉咙,李成栋大惊之下,欲去阻拦,已是不及,赵玉娘倒在了他怀中,喷溅的热血湿透了他的衣襟!
  
  “虎子哥,别忘了咱们的江南,还有中原……”赵玉娘一语未毕,香消玉殒……
  
  这年仲春,李成栋率十万大军阵前倒戈,宣布反正,顿时局势大变,两广、湖南、江西大部尽脱清朝,又遍树明朝旗帜,尽复大明衣冠。原本濒临灭亡的南明桂王政权忽得一线生机,又得延续二十余年。反正一年后,在赣北抗清的激烈战斗中,李成栋奋勇当先,跃马杀敌,不幸马陷河中,溺水而亡。明廷闻讯,大为震惊,追封李成栋为“宁夏王”,谥“忠武”。后人读史至此,无不对李成栋的风云突变大惑不解,哪里知道在他坚决反正、以身殉国的背后有一个弱女子的悲壮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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