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贺老三的发小乔伯全找上门来,一进门就围着贺老三摆放在门口的那株兰花转了起来。这株兰花是贺老三半年前从苗木市场买来的,前几天刚开花呢,阵阵幽香沁人心脾。
“好香啊!”乔伯全对着兰花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神秘兮兮地说,“你还记得前几天你拍了兰花发给我,我用那些照片发了个微信朋友圈吗?”
贺老三点了下头:“记得啊,怎么了?”
“我這一发可了不得了!”乔伯全说,当时看到贺老三发给自己的兰花照片,很是喜欢,就随手用照片发了一条朋友圈,还给它配上一段文字:“不与牡丹共华贵,不与桃李争芬芳。图为吾友贺老三之兰。”没想到有个姓陈的大老板看到照片,竟问他这株兰花卖不卖,说到这里,他打住了话头,故弄玄虚地卖起关子:“你猜多少钱?”
“快告诉我,多少?”贺老三眼睛瞪得像电灯泡。
“十万!”乔伯全说出一个让贺老三不敢相信的数字。
贺老三嘴巴张在那儿半天没有合拢:“开玩笑吧,一株兰花值十万?”
乔伯全一撇嘴,说:“这有什么稀奇,上千万的兰花都有呢!一句话,你卖不卖?要卖的话,我就把这个陈老板叫过来!”
贺老三心如揣着小兔般直跳,眼下,他正为钱的事焦头烂额呢。儿子要结婚,却连像样的婚房也没有,还欠着外债,叫他凑一笔首付出来都是个难题。现在,有人要用十万元买他家兰花,这不是想打瞌睡扔过来个枕头吗?他当即答应:“那,你就叫他过来谈谈吧!”
乔伯全一个电话打过去,没多久,那位陈老板就赶到了。陈老板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他五官端正,双目有神,一进门就看到了那株兰花,不由赞叹道:“漂亮!”他捧起兰花,直奔主题,“贺先生,就这么定了,那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吧!”
贺老三一个箭步拦住:“对不起,这盆兰花是我儿子养的,我做不了主,我想,还是先跟他商量一下,要不你明天再来拿吧!”
陈老板不舍地放下兰花,拍拍手,说:“那好吧,一言为定!”
陈老板走后,乔伯全急得直搓手,埋怨道:“你不是急着用钱吗?怎么人家出十万元你还不卖?”
贺老三叹了口气说:“这兰花是我儿子的心爱之物,我还是跟他商量一下为好!”
等乔伯全走后,贺老三马上在网上开始搜索。他是个精明人,见陈老板对这株兰花情有独钟,又听乔伯全说兰花价值上千万的都有,难道自己养的这盆兰花是稀有品种?万一值个几百万,那不是亏了?因此他想先了解一下行情再作定论。
这一搜,令贺老三瞠目结舌,果然有上千万的兰花,而几十万上百万的,也多了去了。贺老三当即提着那盆兰花直奔苗木市场,那儿有他要好的哥们,请几个内行人品评应该错不了。到苗木市场一问,那哥们直摇头:“我说老三,你是个精明人,头脑咋一根筋?就凭你这普通的兰花,卖个上千都算天上掉馅饼了,还能卖几万?”
贺老三不信,人家当老板的傻呀,出个十万来买我的兰花?心想这地儿太小,眼光短浅,得去大城市找专家看。可贺老三又犯了难,来回一趟得花好几天时间呢。
就这样犹豫不决地过了一晚上,第二天陈老板又找上门来了:“想好了没有?想好了,我们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贺老三眼珠一转,说:“陈老板,我查过资料,我这株兰花属于稀有品种,至少值个几百万,给十万太少,后面加个零,一百万你就拿走吧!”贺老三是这么想的,就算这株兰花值个几百万,能卖个一百万也算不错了,这样他儿子的婚房有了着落,账也全都可以还清。
陈老板沉吟了一会儿,说:“要不这样吧,我也不多说了,给你二十万,你愿意立马成交,不愿就算了。”
二十万,对贺老三也是个不小的诱惑,可陈老板只隔天工夫就翻了一倍价格,他料定这株兰花不是一般品种,说什么也得咬牙坚持一下,便说:“那对不起了,陈老板,我儿子说,这个价格,我们还是自己养吧!”
听了贺老三的话,陈老板迟疑了一下,不置可否,然后慢慢地走了出去。
陈老板一走,贺老三就打算赴北京一趟。他打听好了,那儿有一场规模较大的兰花展,自己可以提着兰花去亮一下相,说不定能卖个几百万回来。
可要去北京,得买机票,这时节的机票贵呀,一张机票都要上两千,再加上住宿吃饭、鉴定费,说不定要上万元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贺老三买好机票,直飞北京。
结果,专家的评定出乎他的意料:你这兰花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拿回家随便养养好了。贺老三心里那个后悔呀,这不是白白花了一万元钱吗?回头想想,这兰花也就是花几十元钱从苗木市场买来的,那么多内行人,怎么会让自己来捡漏呢!不过,他暗暗庆幸陈老板看上了自家兰花,这回别说二十万,就是给十万也行。
刚下飞机,贺老三就迫不及待地给乔伯全打电话,说自己愿意以二十万的价格把这株兰花卖给陈老板。不一会儿,乔伯全打来电话,说这株兰花陈老板不要了。
“怎么好端端的不要了?”贺老三一个激灵,如掉谷底。乔伯全叹了口气说,陈老板等下就过来,跟他详谈。
贺老三前脚刚到家,乔伯全后脚就跟进来了。乔伯全不问那株兰花,而是问:“你记不记得二十年前,你给过一个男孩两个馒头?”
贺老三愣住了,搜遍脑袋里的所有记忆,怎么也想不起来。接着,乔伯全向他说了这么一件事:二十年前的夏天,有个十多岁的小孩沿街乞讨,饿得迈不开步,几乎挺不住了。正在这时,有户人家扔出两个馒头,小孩子惊喜不已,狼吞虎咽地吃了,才慢慢有了力气。二十年后,这个小孩有了自己的企业,事业很成功。但他始终忘不了当年给他两个馒头的好心人,经过查找,他找到了那户人家,当他得知这户人家的困境后,有心想帮一把。可是,就这样无缘无故地送,怕不太妥当,于是他借口买这户人家的兰花,用十万去资助……
“这么说,那个小孩就是陈老板,而我就是当年给他馒头的那个人?”贺老三这才依稀想起,当年是有这么回事。
乔伯全点了点头说:“对,陈老板有心想报答你,所以后来你开口要价,他也愿意给你二十万!”
贺老三着急道:“可是他为什么又反悔了呢?”
乔伯全说:“其实他当年还有一个心结,不知道你那两个馒头是不是真心给的!因为他感觉吃到的两个馒头是馊掉的,但因为当时太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如今,他因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他要价,猜想当年那两个馒头并不是你真的想给他的,而是打算扔掉的,他说得对吗?”
贺老三满面通红。是的,他对当年的男孩没丁点儿印象,那两只馊掉的馒头也确实是他打算扔掉的。但他还是一口咬定:“可我毕竟帮过他呀,要不是我那两个馒头,也许他早就饿死街头了!”
“对,所以为了报答你,他叫我带来一万元,权当买你的两个馒头钱!他希望你能买个教训,学习兰花品质,做个堂堂正正的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