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奸臣入狱
这些日子,京城最大的新闻就是:太尉高铭入狱了!太尉虽不是名义上权力最大的大臣,但手握兵权,实权极大。皇帝登基时年幼,高铭把持朝政,党羽无数,再加上高铭当年打仗时曾救过先皇,属于两朝重臣,其实早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堂主宰了。
只可惜乐极生悲,皇帝成年后,不动声色地打了场反击战,利用禁军和其他大臣的实力,一举扳倒了高铭,以涉嫌贪赃枉法的罪名抓了高铭,把他关进了天牢。
高铭虽被关进天牢,但他并没有崩溃。他心里清楚,皇帝必须顾忌很多事:自己是救过先皇的托孤重臣,如果要杀自己,皇帝的名声会很不好;再加上自己掌权多年,门生党羽众多,带兵的将领中也有很多人是自己暗中扶持的,这些人的分量,皇帝也不得不忌惮;从自己入狱的罪名来看,皇帝也是有所考虑的,贪赃枉法,这罪可轻可重,怎么判,全看皇帝怎么说了。
因此高铭进入天牢后,十分镇定。只是狱卒这一关不好过,天牢的狱卒是十分特殊的,他们虽身份低微,但有皇帝给的护身符。皇帝曾颁布一项制度——天牢的狱卒受朝廷保护,任何人敢打击报复,视同谋反,严惩不贷!
有了这道护身符,天牢狱卒就没了后顾之忧,也成了大官囚犯的噩梦。甭管你多大的官,见了狱卒都要忍气吞声,想尽办法贿赂,以求少受罪。虽然狱卒没有权力动刑,但是他们的坏主意要使出来,让囚犯比受刑还难受!
高铭虽然权倾朝野,但也难逃这一关。他第一天被关进天牢,家人党羽光顾着为他奔走,没顾上打点狱卒。当天晚上,一个狱卒笑嘻嘻地打了一盆热气腾腾的水,送进高铭的牢房里,十分客气地说:“高大人,您洗洗脚,解解乏。”
高铭被人伺候惯了,也没觉得有啥问题,正在脱鞋袜之时,那狱卒一个踉跄,把一盆热水都洒在了当作床铺的稻草上。高铭大怒:“你干什么?”那狱卒笑嘻嘻地说:“没吃饱饭,手脚没力气,对不住了。”说完,他拎着盆哼着小曲就走了。高铭面对着湿漉漉的稻草无计可施,喊狱卒换草,却压根没人搭理。那热水很快就凉了,稻草又湿又冷,根本没法睡。无奈之下,高铭只好蜷缩在冰冷的砖地上,半睡半醒地熬着。
迷糊中,高铭听见有人说话,像是在骂人。接着牢门被打开了,高铭醒过来,那个泼水的狱卒垂头丧气地走进来,把湿稻草都抱出去了,然后和另一个狱卒抱进来很多干稻草,比原来的稻草更多更厚更干净。高铭心里诧异,心说难道这大半夜的,家里送钱来了?
这时,一个穿着牢头衣服的人走上前深施一礼:“高大人,今天小人回了趟家刚好不在,手下无知,让您受委屈了。”
要搁在平时,牢头这种不入流的小官,高铭根本不屑看一眼,但此时牢头却是大人物,高铭也不敢摆架子,还了礼说:“大人怎么称呼?高铭身在狱中,还请照应。日后必有重谢。”
牢头再次施礼:“大人不必吩咐,小人包九,当过几年县丞,眼见混不上县令了,就托人来当了这牢头。大人曾照顾过家父,对我家有恩,因此家父吩咐小人,务必照应大人。小人官职卑微,但在这天牢之内,倒还能照应大人周全。”
高铭松了口气,他把自己的党羽想了一遍,确实有姓包的,只是官职不高,不算是心腹,于是试探着问:“令尊可是包大有?”牢头肃立回答:“正是家父,蒙大人提拔,当过一任县令和一任知府。”高铭笑了笑,这包大有是个草包,替自己办过事,后来因为贪污犯事,自己利用职权保住了对方的性命,罢官了事。想不到这样的小人物,居然在自己落难时起了作用,真是天意,看来自己运气不错,这次也必能遇难成祥。
想到这儿,高铭十分高兴地说:“这次若本官能脱难,必然助你飞黄腾达!县令算什么!”包九赶紧弯腰施礼:“全凭大人照应。”
2。风云突变
有了包九的照应后,高铭在狱中的日子好过多了。虽然由于律法所限,他还是得睡稻草,但其他方面大有改善。比如吃饭,包九会在正常伙食外单独给他买鸡买肉,还会偷偷带酒进来。只是高铭锦衣玉食惯了,家里的厨子堪比御厨,普通饭菜难以下咽,难免日渐消瘦。就连包九买回来的酱牛肉,高铭也只是吃了一片,就不动筷了。
包九赶紧问:“大人,这牛肉是小人专门挑选的,很是鲜嫩,为何不多吃两块?”高铭苦笑道:“牛肉还凑合,只是这刀功太差,厚薄不一,筋肉不清,难以下咽。”包九松了口气:“这事好办,小人喜欢美食,跟家里厨师学过刀功,我帮大人改改刀就是了。”说完,他拿出一把小刀,把牛肉细细切了一遍,再奉给高铭。
高铭一尝,大为称赞。这牛肉切得薄如蝉翼,筋肉分明,吃起来既筋道又好嚼。高铭赞叹道:“牛肉是小事,关键是你的心意。我得意之时,巴结奉承我的人还会少?落难之时,才见人心。我自然不会让你吃亏,我现写一张纸条,你悄悄去我府上先拿一千两银子。”
天快黑的时候,包九回来了,沉默不语地给高铭摆上酒饭。高铭察觉到包九神色不对,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包九开始不肯说,高铭再三追问,包九才吞吞吐吐地说:“大人,我今天到府上取银子,被轰出来了。”
高铭大怒,一跃而起:“是哪个混账门房?那些家丁就是狗眼看人低,你没让管家出来吗?”包九看了高铭一眼,低头说:“我喊了,管家也出来了,可他也没给我钱,说是大公子下的命令,大人您出事后,到府里敲诈勒索的人太多,都說是帮大人活动需要银子,分不清真假,索性一律打出去。”
高铭愣了一会儿,忽然冷笑道:“大公子吗?这逆子向来花天酒地,不学无术。他这是怕我翻不了身了,白费了银子。十足的蠢货!我要真翻不了身,他能保住家产?包九,我再给你写一封信,你直接去找二公子,他最孝顺,一定会给你银子的。另外,他肯定在想办法营救我,有什么计划,也带回来给我。”
包九第二天回来时,喜忧参半地告诉高铭:“大人在信里说小人是心腹,小人惶恐。二公子果然相信小人,先赏了小人一千两银子。二公子说,他正在联络大人的门生故友,向朝廷施压。大人尽管放心,保重身体。”
高铭心中欢喜,酒足饭饱后,又让包九陪着聊了一会儿,这才睡下。此后,有了包九的细心侍奉,高铭的身体果然越来越好。而且包九帮他和二儿子之间通风报信,高铭一一指示二儿子,要做什么事,该去找谁。
比如上书皇帝,不能杀两朝老臣,这要让礼部尚书说话;要向皇太后求情,提醒自己曾救过先皇,这要靠太后身边的太监;要提醒皇帝,若高铭一死,众多官吏惶恐,政务恐怕混乱,这要靠吏部刘侍郎;最关键的是,带兵的将领们一般不会在这种时候表态,必须有个领头的,这个可以让兵部侍郎联合青州将军,去给其他将军送银子。
包九把这些指示带出去后,回来会告诉高铭事情的进展。比如大太监说话了,太后提醒皇帝注意了,只有吏部刘侍郎迟迟没有动作,恐怕要当缩头乌龟了,等等。
高铭胸有成竹地告诉包九,让二公子到自己书房的密室里,找到跟这些官员之间的来往记录,能收买的出钱,不敢收钱的,就用那些把柄来威胁他们。
果然,接下来的日子里,好消息越来越多,高铭心里高兴,身体也越来越好。
这一天,除了包九自己带来的酒菜外,一个狱卒还拿来了一只金华火腿,一看就是官家贡品,市场上是买不到的。高铭很高兴,因为他最爱吃金华火腿,以往包九在市场上买的,高铭吃一口就不肯再吃了。
包九看着这只火腿,愣了一下:“这是哪儿来的?”狱卒弯腰说:“大人,这是高大人的门生刘侍郎送来的礼物,小人不敢贪污。”包九笑骂道:“你们这群家伙我还不知道?要不是给了你们银子,这火腿早进了你们的肚子了。”那狱卒连说不敢,恭恭敬敬地把火腿放下,退出去了。
包九把火腿放在桌子上,拿出小刀来切下一块,细细地切成薄片。高铭心情大好,赞叹道:“包九啊,你这刀功是越来越好了,难为你当差还没荒废。”包九笑着说:“自己喜欢嘛。”他忽然停下来,拿起一片火腿,对着灯看了起来。
高铭不解地问:“怎么了?”包九看了一会儿,又闻了闻,脸色有些难看,他喊来狱卒,问:“你确认送火腿来的是高大人的门生吗?”狱卒点点头:“没错,就是吏部刘侍郎啊,这么大的官我还能看错吗?”
包九咬咬牙,对狱卒说:“去,抓条野猫野狗来。”那狱卒虽然不解,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天牢内外,野猫野狗很多,那狱卒也够麻利,不一会儿就抓了一只野猫进来。包九拿起几片火腿,扔到猫跟前。那猫饿极了,三口两口就吃进去一片,刚要吃第二片时,忽然哀嚎一声,抽搐两下,就一头栽倒,竟然没气了。
高铭吓得两腿发软,包九拎起那只猫,仔细观察着说:“这猫口鼻处十分干净,毫无血污,可见是罕见的毒药。若是人吃了,看外表也应该与正常死亡没有区别。”
高铭怒骂道:“我明白了,这刘侍郎前些日子搪塞着不愿意为我上书求情,我曾让儿子拿他的把柄威胁他。看来他这是想毒死我灭口啊!今天若不是你,只怕我就要死在这里了!”
包九淡淡地说:“大人放心,有我包九在,谁也别想在这天牢里害死大人!”
3。危機重重
包九并不是随便说说的,他真的成了高铭的守护神。在刘侍郎投毒事件后,高铭很快又迎来了更大的危险。
一天,天牢里来了个女子,说是探望坐牢的丈夫。她丈夫是个五品京官,因为办砸了差事,又因平时人缘不好,被人弹劾进了天牢。他被关在天牢的另一头,离高铭很远。狱卒收了钱,把她领到牢房门前,自己出去把风了。
那女子走到京官的牢房门前,二话不说,也不放下装食物的篮子,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走。那京官十分诧异,喊了两声娘子,也不见回应。天牢里光线昏暗,他以为自己认错人了,估计那女子是来看别人的。
那女子快步向天牢的另一头走去,在门口把风的狱卒见了,喊了一声:“这么快就看完了?”那女子也不回答,仍旧快步向前。狱卒忽然觉得不对,连喊两声,拔腿就往里跑。
女子也飞跑起来,狱卒一边跑一边拔刀,那女子跑得竟然比狱卒还快,她跑到高铭的牢房前,手在篮子里一摸,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被抽了出来。那狱卒吓得大叫一声,如果高铭被自己放进来的人杀死在天牢里,那自己肯定完蛋了。此时,他距离女子还远,用尽力气把手里的钢刀冲着女子扔了过去。
女子回身拿匕首一挡,钢刀落地,匕首也被打掉了。这时,其他狱卒听到了喊声,纷纷赶过来。那女子捡起匕首,趁众人还没到身边,对准高铭就是一飞刀。
多亏了刚才那狱卒扔刀阻挡,高铭有了准备时间,他连滚带爬地跑到牢房角落里,尽量缩成一团,减小目标。再加上牢房大,又隔着栅栏,那匕首就没飞准,差之毫厘地扎在了墙上。这时狱卒们已经冲到面前,那女子捡起地上的钢刀,开始厮杀。狱卒人多势众,但那女子武艺不错,一时间竟然难分高下。那女子忽然大喊一声:“高铭,别躲了,你死定了……”
话音未落,那女子忽然僵立不动了。一支羽箭正中她的背心,穿透了前胸。狱卒们一拥而上,按住女子,那女子已经气绝身亡。包九拎着弓,喘着粗气,显然是刚刚跑进来的。他气急败坏地冲到牢房前面喊:“高大人,高大人,你没事吧?”
高铭战战兢兢地爬起来,那扎在墙上的匕首紧贴着他的脑袋,只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几个狱卒在和女刺客的搏斗中也有受伤的,此时捂着伤口垂着头。包九恶狠狠地瞪着他们,眼中充满杀气:“是谁把人放进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那个放人进来的狱卒站了出来,他腿上挨了一刀,伤得不轻,低着头说:“大人,是我,那女子不是第一次来了,从没出过事……”包九狠狠地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顿时把他打翻在地。包九又伸手在那女子脸上摸了两下,撕下一张面具来:“蠢货,以前来的是真的,这次是假的!”
众人这才知道上当了。按理说,人皮面具是经不起仔细看的,但那时女子出门,头上都习惯性地戴着纱巾,垂下来挡住小半边脸。这样既防风沙,又有不抛头露面的意思。人家给了银子,狱卒也不好死盯着占便宜,加上天色已晚,光线较暗,想不到就被人钻了空子。
包九喝令众人:“以后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人进来探望!”狱卒们都低头不语,包九顿了顿,从怀里拿出银票:“我知道大家都是为了钱。这里是一千两银子,大家分了。高大人不会总在这里,等高大人出狱后,一切照旧。”
众狱卒立刻眉开眼笑,平时有人给他们塞银子,一般也就几两,出手阔绰的,给个几十两了不得了,可现在包九一分就是一千两,每人能拿一百多两。何况他还是顶头上司,岂有不答应之理?那个犯了大错的狱卒趴在地上不敢起来,包九一把将他拽起来:“这一次就算了,银子也有你的份。若敢再犯,我宰了你!”那狱卒又惊又喜,一瘸一拐地谢恩跑了。
高铭感动万分:“包九,什么也不说了。我再写一封信,你直接找二公子拿一万两银子!等我出去,我有什么,你就有什么!”
包九弯腰行礼:“大人言重了,包九只为报恩而已。”高铭不由分说,写了书信,非要让包九去拿银子。包九谢恩收下了。
自从包九不讓人探监之后,高铭就安全了。只是外面的消息有好有坏,皇帝也一直犹豫不决,不肯表态。高铭却是心中有数,这种事,就怕皇帝冲动之下作决定,时间拖得越长,皇帝就越不敢动他。
这天晚上,天黑如墨,包九正在陪着高铭吃饭喝酒。为了让高铭吃好喝好,包九托人用高价从一个御厨手里买了半只金华火腿,这是正宗的贡品。包九用小刀细细地切了薄片,请高铭下酒。高铭拉着包九一起喝,感叹道:“那日你射那一箭,就是那些当兵打仗的也未必能射那么准。想不到你不但厨艺好,功夫也不错,真是埋没人才了。”
包九摇摇头说:“没办法,我爹当官的时候,家里也请过武师教我习武。后来他被罢官回家,根据制度,犯官子弟不能科考,我也就扔下了。后来还是捐的官,也做不大。”高铭喝了一碗酒,大声说:“将来我掌权,想当侍郎还是想当将军,随便你挑!”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有人大喊:“有人劫狱!”
4。众叛亲离
高铭脸色惨白,手里的酒杯一下掉到了地上。包九抽出腰刀放在桌子上,弯弓搭箭,对准牢门,安慰高铭道:“大人放心,来人也许是来救你的。”
高铭吓坏了:“我担心的恰恰就是这个!万一哪个没脑子的武将,带着兵来劫狱,那我就死定了!哪怕皇帝有千万个不能杀我的理由,只要我越狱跑了,就非杀不可!这群笨蛋,难道这点事都想不明白吗?”包九点点头说:“那我就明白了,不管是来杀你的,还是来救你的,我都不能让他们得逞。”
说话间,外面的狱卒已经顶不住了,不过他们的惨叫声和呼喊声,肯定也传出去了,不用多久,巡逻的官兵就能赶到。
牢门被撞开了,几个黑衣人一拥而进,最前面的人还没适应牢房的光线,眼前寒光一闪,胸前已经中箭,惨叫一声倒地不起。剩下几个人顿时一惊,停住脚步。牢门处本身就狭窄,这一下更加拥挤。包九也不废话,一箭接一箭地射。那几个人挤在一处,有人想退,有人想冲,转眼间又有两人中箭而死。
剩下的三个人总算统一了思想,挥刀挡箭冲进牢内,朝高铭的牢房冲过来。高铭大声喊道:“你们如果是来救我的,马上离开。你们这是要我的命,就算我跑出去,天下虽大,却无容身之处,被抓回来还是死!不管是谁的命令,都赶紧走!”
那三人却不出声,仍是往前冲。冲到牢门前时,又有一人中箭倒地。包九眼看人已到面前,弓箭无用了,便扔下弓箭抄起腰刀,厮杀起来。那两人一人缠住包九,另一人却从地上捡起弓箭,弯弓搭箭,对准牢房内的高铭。
高铭顿时明白了,这两人不是来救自己的,而是来杀自己的。他故伎重施,蜷缩到离栅栏最远的角落里,企盼能再躲过一劫。包九顿时红了眼睛,怒吼着扑向弯弓之人。另一人拼命想挡住他,但包九不顾生死,也不招架,直奔弯弓的人砍去。
弯弓的人不得不闪避,包九也被另一人砍伤了。这时一个黑衣人在牢门口高喊:“公子,官兵来了,顶不住了,快点动手!”
那持刀的人扑上来挡在包九前面,包九已经受了伤,冲不过去了。那拿弓的人再次弯弓搭箭,瞄准高铭,不知为何,手却微微发抖,像是瞄不准一样。高铭嘶声高喊:“你们是谁派来的?不管他们给你多少钱,我都给双倍,不,给你们十倍!”
持刀的人低声怒吼:“快动手!”高铭顿时一激灵,好像认出了声音,怒吼道:“老大,是不是你这个畜生?”话音未落,那弯弓的人已经放箭了。就在这一瞬间,包九趁着持刀人被高铭吼得一愣之际,飞身撞倒了弯弓的人,箭离弓时微微一偏,射中了高铭的胳膊。
高铭一声惨叫,这时牢门外冲进来几个官兵,纷纷弯弓搭箭,那持刀的人格挡两下,就已经被射成刺猬了。那拿弓的人不顾生死,在地上再次拿起弓箭瞄准高铭,包九和他纠缠在一起。腰刀已经落地,他从靴子里摸出平时切肉用的小刀,只一挥,那人脖子中刀,血如泉涌,犹自挣扎着想要放箭,却没有力气拉弓了,最终气绝身亡。
包九不顾伤痛,命令狱卒和官兵一起把刺客们抬出去,然后冲进牢房给高铭医治箭伤。高铭惊魂未定,大声喊道:“把那个拿刀刺客的蒙面布撕下来,我要看看是不是老大那个畜生。我听得出他的声音!”
狱卒们看看包九,包九走上前去,撕下了拿刀刺客的蒙面布,果然是高铭的大儿子。高铭气得脸色惨白:“果然是这个畜生!我就知道,他平时就觉得我对他不好,现在趁我落难想要我的命,他好继承家业!剩下的都是什么人?是不是我府里养的杀手?”
包九让人把所有刺客都抬出去了,边给高铭上药边说:“大人不要伤心了,好好保重身体。大公子这般急切,不正是说明你就要出狱了吗?我明天去跟二公子打听一下,肯定有好消息的。”高铭觉得有理,加上对老大之死也确实不怎么伤心,心情反而好了不少,拍着包九的肩膀说:“以后你就是我的义子,当官自不必说,我所有家产,都有你的一份。”
包九认真地给他包扎着伤口,没有说话。
第二天,包九出去打探了消息,回来告诉高铭,如他所料,在这些日子里,二公子为了营救高铭,花了很多银子,大公子却一毛不拔。听说高铭要出狱,大公子担心高铭会把家产都给二公子,于是铤而走险,带着自己的手下想刺杀高铭,包括第一次下毒害高铭,也是大公子给刘侍郎出的主意。
高铭大笑道:“看来我果然有上天保佑,如果不是碰巧你当牢头,只怕我有九条命,也要被这些逆贼所害了。”
5。千刀万剐
又过一天,宣旨的人终于来了。包九事先给高铭准备了一身干净的白布衫,高铭这些日子身体也养得十分健康,还胖了不少。他穿上新衣服,高高兴兴地跪下听宣。
宣旨的人念了几句,高銘越听越不对劲,这旨意里绝口不提高铭曾经救过先皇的事,更是没有提两朝老臣之类的话,满篇都在说高铭贪赃枉法,大权独揽,欺君罔上,朋党为奸。高铭久居高位,哪会听不出来任何一条都是死罪?他冷汗如雨,几乎昏倒,后面说些什么都听不见了。
等他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绑在木架子上,架出了天牢,来到了天街之上。高铭被冷风吹得一激灵,见包九仍然跟在身边,急切地问:“包九,这是要砍头吗?砍头不是应该在午门的吗?怎么来这里了?”
包九淡淡地说:“大人没听清圣旨吗?圣旨说你罪大恶极,要在天街上凌迟处死。”
高铭惊恐得瞪大了眼睛:“什么?凌迟?”
包九缓缓地转过头,冷冷地看着他:“对,凌迟,千刀万剐,大人应该很清楚那是什么才对。”
高铭忽然张大了嘴:“你、你是什么人?你不是来报恩的?你不是包大有的儿子?”
包九瞪着他,咬牙切齿道:“对,我不姓包,也不叫包九。你没想过包九这两个字吗?一个家里,没有人了,就是包九,哪怕还剩一个人,就是报仇。当年你杀我全家时,没想过我家还有一个在军队里当兵的男人吧?”
高铭脑子里飞速地转动着,他当权多年,害人无数,灭门的事也没少干,还有一些是他的党羽干的,根本想不起来。眼看快要走到天街正中央了,高铭大喊起来:“我真的想不起来了,你既然不是包九,那你为什么要当牢头?为什么要保护我?”
包九哈哈大笑道:“我在军队隐姓埋名,靠军功已经当了军官。我听说你被抓捕,就故意犯错被黜降,我降了两级,又花了银子打点,当上天牢的牢头有什么难的?至于为什么保护你,是因为我知道你的党羽众多,一定会为你奔走脱罪,不获得你的信任,你会写信让我取得你儿子的信任?你会让我传话,叫我知道那么多你党羽的罪行和把柄吗?”
高铭想起自己干的这些蠢事,简直忍不住要扇自己的脸,可惜双臂被平绑在十字木棍上,动弹不得。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惨叫道:“不对,既然你前面已经获得了那么多的罪证,后面那两次刺杀,为什么你要拼了命地救我?没有必要啊!”
包九嘲讽地看着他,眼睛已经瞪得血红:“当然有必要,我那时已得到消息,你会被凌迟处死,我怎么能让你在牢里死掉?怎么能让你死得那么容易?”
高铭听了,大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了。
车子走到了天街正中,停了下来,高铭被立在街上,他此时已知难逃一死,反而冷静了,嘲讽地对包九说:“你可谓是机关算尽,可惜呀,你说我杀你全家,你反而好吃好喝地伺候了我一个月,却不能亲手报仇,也不算称心如意吧?”
包九缓缓逼近,也嘲讽地看着对方:“你怎么知道我不能亲手报仇呢?”
高铭毫不示弱地瞪着他:“你只是个牢头,不是行刑的!”
包九微微一笑,点点头说:“有件事你不知道,这凌迟之刑,已有上百年没有执行过了,因此几乎没人会了。只有一个刽子手会,却已年过八旬,拿不动刀了。因此,朝廷公开招募行刑人,而我恰好练过这门手艺,且每天都在练。”
说话间,包九从靴子里掏出那把小刀来,小刀薄如柳叶,寒光闪烁。包九看着高铭,似笑非笑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好吃好喝地伺候你吗?不光是为了套你的话,还因为凌迟的刑罚,不能光靠行刑人的手艺,囚犯的身体也很重要。凌迟规定我最多可以剐你三千刀,历史上被凌迟的人,大多连两千刀都坚持不到就死了。我不能让你死得那么便宜,我要把你的身体养得又肥又壮,三千刀,一刀都不能少!我家世代书香,为官清正,就因为不肯和你同流合污,你就灭了我全家九族,合计三百多口人。难道每个人不值十刀吗?”
高铭忽然想起来他是谁家的人了,他害人虽多,灭人九族的事却也不算多。他惨笑道:“原来如此。竟然还有漏网之鱼,我认了。”话虽这么说,但想着千刀万剐的惨痛,他真后悔自己还不如直接被刺客杀死,或者是当初少吃几口肉,也能早死一会儿。
时辰已到,包九缓缓地举起小刀,忽然停了一下:“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那天晚上的刺客,不只是你大儿子,那个拿着弓箭要射死你的,其实是你的二儿子。”
本已闭目待死的高铭忽然睁大眼睛,惊恐地瞪着包九:“你胡说!”
包九脸上似悲似喜,眼睛看着远方,似乎看见了自己惨死的家人:“其实你两个儿子都比你想的要孝顺,你的大儿子只是喜欢花天酒地而已,我一开始说被他赶出来,也是骗你的。其实,他们得知你要被凌迟后,就安排了女杀手来刺杀,希望你能死得痛快点。被我挫败后,他们在你被行刑前的最后关头,亲自带人冲进天牢。他们当然知道救不了你,只想让你少受点罪。”
高铭像疯了一样大喊:“你胡说!你胡说!”
包九淡淡地说:“他们当时不说话,是不想让你知道,你死在儿子的手里。幸好,你二儿子在最后关头手软了,迟疑了一下,否则我就功亏一篑了。现在你知道了,虽然皇帝没有灭你九族,但你……已经绝后了。”
在高铭疯狂的大喊中,包九的第一刀终于落下去了。随着鲜血飞溅,高铭惨叫起来,但那惨叫声,绝不仅仅是因为肉体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