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月梅丈夫三天没有回来了,电话打不通,站在路口张望没有一点影影。丈夫会不会出啥事?梅月梅又焦急,又害怕,向所在织布厂请了假去寻找丈夫。
丈夫没有啥工作,又不爱出远门去打工,天天站在县城西关临时务工集市上寻活干。三天前的早上,丈夫出门就是去那里寻活,晚上再没有回来。梅月梅决定到那里去寻丈夫。早饭后,梅月梅坐车进了县城。下车后,往西关走的路上,梅月梅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与丈夫年龄身高差不多的男人看,却没有一个是她的丈夫。
临时务工集市到了,梅月梅老远看见那里站着不少寻活的人。男的站在西边,女的站在东边,一双双眼睛都张望着,盼望有人来叫他们干活。
梅月梅往西边走去,边走边望,看里边有没有她的丈夫。几个女人突然围了过来,拦住她问,是不是要叫人干活?梅月梅摇了摇头。
西边几个男人围在一起说话,看见一个女人走了过来,好几双眼睛就全都望着梅月梅。梅月梅也望着他们,说:“我丈夫叫李生金,跟你们一样,也在这里寻活干。可是三天了,没有回去。往常他干活不干活,挣钱不挣钱,天天都要回去的。你们谁知道他上哪儿去了?”一个人问梅月梅:“你丈夫长什么样?”梅月梅说她丈夫四十多岁,中等个子,人长得比较白,圆脸大眼睛,额头上有颗黑痣。梅月梅说毕,一个人说:“你赶紧往派出所看去,我前天看见让派出所的人叫去了。”有人就问那人,看准了没有,是不是人家说的人。那人说,他亲眼看见的,中等个子,人比较白,圆脸大眼睛,让派出所的人叫去了。那几个人就有些同情地望着梅月梅,说派出所在东关,还指路说怎么走怎么走,让她赶紧去那里看看。
一听丈夫被派出所的人叫去了,梅月梅的心咚咚跳着,很害怕,不知丈夫出了啥事。害怕也得去,梅月梅急急往东关派出所走去。梅月梅走进派出所大门,一个民警问她有啥事。梅月梅说她寻找丈夫,有人看见她丈夫被叫到这里来了。民警说,有一个人,是个贼,三天前被他们在西关抓住,还在那个房间里。民警给梅月梅指了指。三天前?丈夫刚好是三天前没有回来的,梅月梅更加害怕。可是梅月梅知道丈夫不是贼,不但不是贼,丈夫的心还是比较善良的。梅月梅就走到民警指的那个房间,从窗户偷偷往里看,只看了一眼梅月梅吓了一跳,真的是丈夫。梅月梅赶紧缩在一旁,喘了口气,再看。这回看真切了,原来不是丈夫。丈夫额头有颗黑痣,这人没有。梅月梅惊叹,这人长得与丈夫怎么这么像,怪不得务工集市上那人给她说在这儿。
梅月梅又从东关派出所回到了务工集市。刚才那几个男人被人叫去干活去了,这里还站着不少人,梅月梅又问他们见没见过她丈夫李生金。一个人头一昂不假思索地说,装木头去了,就在北关。那人还给她指了指北关怎么走。北关是有一个木头市场,梅月梅路过看见过。有好几回,丈夫说他在那里装过车卸过货。梅月梅就往木头市场走去。梅月梅脚步放大走着,一会儿就到了,老远看见那里停着两辆大卡车,车上车下有好几个男人在忙着往上装木头。梅月梅站在不远处将干活的人一个个望着,没有丈夫。不放心,她又走到车跟前细看,还是没有丈夫。有几个男人停了手中的活,望着她。一个光头望着梅月梅笑着说:“看什么,要搭一把手吗?来,上来。”梅月梅说:“我找我丈夫李生金,他也跟你们一样,经常在这里装木头。”车下一个人听见了,笑着说:“李生金是你丈夫吗?你还不赶紧寻去,三天前他让一个女人叫去了,这两天一直没有见到他。”其他人也跟着笑着说,赶紧寻去,小心让人家拐跑了。
梅月梅只好从北关木材市场再往务工集市走。她想到那里再问问,看再有没有人见过她丈夫。梅月梅还像来时一样,边走边望着路上行人,有几次差一点与人撞在一起。忽然,一个戴着大口罩的男人出现在她的眼前,这个男人就像一根针刺痛了梅月梅的神经。梅月梅两眼紧紧盯着这个男人。梅月梅看出,这个男人虽然戴着大口罩,衣服也与丈夫出门时穿的不一样,可是这个男人的身高、走路姿势,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就是她丈夫李生金的。梅月梅在心里说:“都十几年了,我还能认不出你。”梅月梅就走到这个男人跟前盯着他看。男人看见一个女人在看他,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身子扭着躲着梅月梅的目光。男人身边还有一个女人。梅月梅看了看,女人不是十分漂亮,可是比她年轻。
男人和女人扶着一个老妈妈,老妈妈病怏怏的,两个人扶着,走起路来还是很吃力。梅月梅望了一会儿这个男人,男人只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梅月梅就走到老妈妈前边,拦住她勉强地笑着问:“老妈妈,您今天感觉怎么样,还好吗?”梅月梅本来要问老妈妈,扶她的男人是什么人,话出口竟然成了问候的口吻。老妈妈倒没有在意什么,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很好。今天,有女儿、女婿陪着,我很好。”老人十分吃力十分柔弱的话,却像一把大锤敲击在梅月梅的心上。女儿、女婿,难道这男人是这女人的老公?梅月梅在那男人的额头上分明看到了一颗黑痣,这个男人绝对不是别人,就是李生金,就是我梅月梅的丈夫。丈夫怎么会与这个女人走在一起,并且还是她的老公呢?梅月梅走到了那个女人的面前,用她那双刀一样的眼睛刺向那女人。女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避开了梅月梅的目光。梅月梅此时喉咙发痒,她响亮地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准备大喊“这是我丈夫,还我丈夫”。就在梅月梅准备开腔喊时,她的胳膊被女人的手抓住了,女人先她开了口:“你不是要上厕所吗,厕所在那边,跟我走。”梅月梅糊涂了,她啥时说过她要上厕所。可是女人拉着,她也就糊里糊涂地跟着走了。
女人和梅月梅进了厕所,谁也不蹲,一个望着另一个。梅月梅等不及了,抢先说:“戴口罩的男人,怎么会是你的老公,他是我的丈夫。你还我丈夫!”女人却说:“我没有要你的丈夫。我妈重病在身,三天前才从医院出来的,没有几天了。妈要我与老公陪她走走。可是妈还在医院时,老公就与我离婚了。怕影响老人情绪,我没有告诉她。为了让老人心无挂碍的离世,我找了个男人顶替老公,与我一起陪着我妈。没有想到他就是你的丈夫,他与我前夫长得很像,连说话声音都像。”梅月梅长长出了口气。女人又说:“丈夫永远是你的,我只是临时雇他冒充几天,我给他务工费的。”梅月梅赶紧说:“没什么,我丈夫是一个善良的人,他会做好的。可是我……”梅月梅有些傻气的望着女人。女人笑着说:“你不是我的老同学吗?你如果没事的话,我聘用你,咱们一起照顾我妈几天好吗?”梅月梅笑着点点头,同意当“老同学”。梅月梅与女人从厕所出来,两人手拉手出现在老妈妈和男人面前。
梅月梅没有认错,戴口罩的男人到底是她的丈夫李生金。后来李生金说他一眼就看见是他的媳妇梅月梅来了,他没有取下大口罩,没有喊她认她是怕老人认出他来。他在这里扮演着女人的老公,不能穿帮。梅月梅笑着问丈夫是怎么找到这个女人,并且做她的“老公”的。丈夫说,那天干完活,人家给了他工钱,他随手装进了钱包。可是从西街走到东街准备上车回家时,一摸钱包不见了。他本想天再黑夜再深,也要步行着走回去,可是又觉得丢人。他的一个同学在县城烧锅炉,那晚他就睡在了那里。第二天他早早去了务工集市,碰到了这个女人。梅月梅问他为什么不打电话告诉她,让她担心害怕。丈夫说,手机也被贼掏走了。梅月梅又问他这几个晚上住在哪儿。丈夫说,天黑后,他和那女人将老妈妈安顿睡下,他就出了门去找他的同学。梅月梅搂着丈夫说了声:受苦了。
梅月梅以女人老同学的身份出现,白天三个人一起陪老人说话,照顾老人的生活,晚上梅月梅两口子睡在另一间房子。两口子一同在这里细心地照顾着老人,可是老人还是在第六天闭上眼睛走了。
老人走后,女人拉着梅月梅的手说:“我真感激你们两口子,在我妈人生的最后几天陪着她,现在我妈走了,我彻底的把你的丈夫还给你。”女人说着,掏钱付两口子的工钱。梅月梅坚持没要自己的那一份。
出了门,梅月梅忽然对丈夫说:“派出所有一个人长得很像你,那天我差点把他当做你,咱们去看看。”两人来到派出所,那个贼早已被释放了,丈夫却在那里找到了他丢失的手机和钱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