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棘手的案件
辛剑调入南江市检察院不久,就接到一件棘手的案件。那天徐检察长把他叫到办公室,指着坐在沙发上的一位精干中年男子说:“这是市政法委的吴明书记,有一件重要的案件要交给你。”
吴明书记拍着放在茶几上的一个档案袋说:“这是汪志富告朱小海强奸他16岁的女儿汪蓉致死案,市检察院的侦查结论是汪蓉跟朱小海早就通奸,她是遭父亲打骂后羞愤自杀的。原告不服,上诉到省高院,省高院发回重审。这个案件你大胆地复查,如果遇到什么阻力,你就向徐检察长汇报。”
徐检察长接着说:“让乐平做你的助手。记住,他只是助手,案件你全权负责。”
辛剑点点头说:“好,我一定尽全力办好这个案件。”
吴明和徐检察长交换了一下目光后说:“那就这样,你先把案卷仔细看看,熟悉案情。”辛剑站起来带着案卷离开了。
当天晚上,辛剑突然接到一个陌生女士打来的电话:“是辛检察官吗?我是卢凤,你可能还不认识我,不过这没关系。我是受人之托,请你到都市阳光三楼包厢来一下,好吗?”
辛剑心里好生奇怪,这个卢凤是谁?为什么要约我?是不是与案件有关?为了全面了解情况,他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去,于是就说:“好吧,我马上过来。”
辛剑一走进都市阳光三楼包厢,就见一个乳峰高挺、面若桃花的女士坐在里面。女士见他进来,立即站起来笑盈盈地说:“来,快请坐。”
辛剑眼里闪过一丝疑云,问道:“你就是卢凤女士?”
卢凤撒娇地抓住他的胳膊说:“是的,一回生,二回熟,快坐吧。”
辛剑一坐下就开门见山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卢凤叫来小姐上菜,同时对辛剑说:“瞧你这个急性子,边吃边谈不是更惬意吗?”
辛剑随小姐走到包厢门口低声说:“请你到外面等我的话,先不要上菜。”然后他回来关上门对卢凤说:“你不说明原因,我是没有胃口的。”
卢凤走过来,贴近他说:“知道你那个案子的被告是谁吗?”
辛剑想果然与案件有关,于是就说:“知道,不就是一个小混混朱小海吗?”
卢凤说:“是的,可是他的父亲朱大海你知道吗?他可是南江市有名企业家,金宝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总,和姚书记关系非同一般。”
辛剑问:“哪个姚书记?”
卢凤神秘地一笑说:“南江市还有几个姚书记?就是市委姚文夫书记。”
辛剑这才有点明白了,难怪吴明书记说不管遇到什么阻力,要向检察长汇报。于是便说:“你今天约我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个吗?”
卢凤说:“当然不是。”她从坤包里拿出一张牡丹卡放到桌上说:“这是5万元,一点小意思。如果案件办得好,姚书记会重用你的。”
辛剑眉头一皱说:“牡丹卡你还是收起来吧,我不会要的。至于案件,我知道该怎么办。”说完拉开房门就走了。
卢凤气得圆睁凤眼说:“真是个憨球,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二、两套方案
金龙山庄小会议室里,市委书记姚文夫靠在一张高级沙发上,他的对面依次坐着公安局局长夏边升,法院院长许宏远,市委办公厅主任米勒,检察院副检察长汤志平。
姚文夫扫视了一眼这几位心腹说:“你们分析分析看,吴明启用新调来的辛剑办案,是不是想动真格的?”
四个心腹抽烟沉思,姚文夫带着微笑的眼神从四张面孔上缓缓掠过,停了一会,他接着说:“我想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和上次一样,走走过场而已;再一种就是要动真格的,想利用这个案件,和我较量一番。”此刻他眼睛盯着法院院长说,“如果是后者,你这个法院院长有什么对策?”
许宏远说:“我的对策只有一条,就是听你姚书记的指示。我说的是老实话,因为我不是吴明的对手。”
姚文夫说:“对吴明我要有两手准备,如果他是演戏走走过场,那就是我们的胜利;如果他不识相,要想和我们较量一番,那就叫他赔了夫人又折兵。现在你们就要做好准备。”
众人点点头。姚文夫接着对米勒说:“你去做原告的工作,不管花多少钱,直到他满意为止,让他撤诉。”米勒说:“行,只要朱大海肯花钱,这个工作我负责做好。”会议在姚文夫的满意下结束。
心腹们离开后,姚文夫迫不及待地回到包厢,轻轻锁上门,拉起正在看电视的卢凤,搂着她急吻,然后又朝床上撅撅嘴。
卢凤伸出纤纤食指戳戳姚文夫的鼻子说:“老馋猫,等晚上再——”
姚文夫把卢凤抱到床上,嘴巴贴着她的嘴巴说:“我等不及了……”
当天晚上,米勒就找到汪志富说:“老汪啊,人死不能复生,这个官司你也很难打赢。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开个价让被告赔偿你的损失,保证做到你满意。”
汪志富想了想说:“我开价100万,他能赔得起吗?”他想以此堵住米勒的嘴,没想到米勒满口答应说:“行,我去跟被告商量,明天就给你答复。”
出了汪志富家,米勒又马不停蹄来到朱大海家,说了姚书记的意图,然后提出汪志富的要价。朱大海爽快地说:“没问题,我出150万,那50万让姚书记安排。”米勒高兴地拍着他的肩膀说:“好,这事就这么搞定了,让那些想借此案和姚书记对着干的人见鬼去吧!”
这天上午,辛剑在办公室又一次认真地查看案卷,助手乐平坐在他对面抽烟看报。看着看着辛剑眼睛一亮,兴奋地对乐平说:“小乐,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乐平放下报纸问:“什么问题?”
辛剑说:“被告最有力的旁证,是三中几个女学生联名揭发受害人汪蓉跟朱小海早有来往的材料,这几个女学生是怎么知道汪蓉与朱小海早有来往呢?而且证词写得比较含糊。”
乐平眯着眼睛望着他说:“辛剑,你真想把这个案子翻过来吗?”
辛剑说:“如果是我们搞错了,为什么不能翻过来呢?”
乐平说:“我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你还是适可而止吧,不要因此把自己也搭进去。”
辛剑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领导把这个案子交给我们,难道是要我们走过场吗?况且一个检察官的良心也不允许我那样做。”
乐平说:“这个案子很复杂,不是你我能办得了的。”
辛剑沉思着,但他心中充满了斗争的激情。
可是辛剑没有想到,他还未来得及去调查那几个女学生做的旁证,就得到原告汪志富撤诉的消息,紧接着他又被调到基本路线教育团工作。更令他想不到的是徐检察长也调到基本路线教育团任团长。徐检察长拍拍他的肩膀说:“别泄气,原告突然撤诉肯定是有原因的,等机会吧。”
过了两天,徐检察长把辛剑叫到身边,轻轻对他说了一番话。
当天下午,辛剑在和农民一起抬石头筑坝的时候,突然晕倒了。跟他搭档的农民惊呼:“辛同志出事了!”徐检察长立即跑过来,摸摸他的头,又蹲下探摸他的鼻息,显出一脸惊慌,急忙掏出手机。
三、暗查真相
在南江市第一医院急救室里,辛剑躺卧在病榻上,带着氧气罩。老大夫关照病榻边年轻的医生和护士说:“严重的脑贫血,送特护室24小时监护,严禁亲友探视。”
当天晚上,守门护士咳嗽一声,戴着眼镜和假须的辛剑拉开门向护士打个招呼,快步走出。
辛剑来到一幢公寓楼的一家门口,用微型手电照了照门框上的编号,然后按响门铃。
一个女士打开门,愕然地说:“你是……”
辛剑看看左右无人,取下眼镜,撕下假须说:“我是市检察院的辛剑。请问你是孙兰律师吗?”
女士点点头说:“我是,可是我并不认识你呀!”
辛剑说:“我能进屋说话吗?”
孙兰说:“请进。”
辛剑进屋后,孙兰关上门。辛剑苦笑了一下说:“孙律师,我化装到你这里来是迫不得已,以后再和你细说吧。我知道朱小海强奸汪蓉的案子是你替原告当律师,省高院发回重审,检察长安排我经办。我仔细看了案卷,在朱小海的所谓旁证中,市三中初二(1)班那三个女生联名揭发汪蓉和朱小海早有来往的材料最有分量,也是最值得怀疑的。”
孙兰犹豫了一下说:“我知道这个案子的背景很复杂,汪蓉死得很冤,可当初认定汪蓉是自杀,也是你们检察院作的结论。”
辛剑说:“当初那个结论是草率了,所以要复查,我今天来就是想得到你的帮助。”
孙兰想了想说:“你还记得那碱个学生的名字和她们的班主任是谁吗?”
辛剑说:“三个学生的名字记得,一个叫董非,一个叫黄素萍,一个叫宋玲,班主任不知道是谁。”
孙兰说:“你等一下,我来向我的老同学打听打听。”她打开手机:“喂,你是林亚琴吗?我是孙兰。你好!我想问一下你可认识董非、黄素萍、宋玲这三个学生?什么?你就是她们的班主任,那太好了!你等着,我马上到你家来。”
辛剑在孙兰的带领下,匆匆赶到林亚琴家。林亚琴听完辛剑的介绍,惊讶地说:“她们竟会干出这种事?”
孙兰说:“你一点都不知道?”
林亚琴摇摇头说:“我只发现她们近来情绪有点反常,上课老是走神。找她们谈话,她们推说作业太多,睡眠不足。”
孙兰又问:“她们跟汪蓉的关系怎么样?”
林亚琴说:“很好,她们是班里的四个尖子,课外总是喜欢在一起玩,同学叫她们四姐妹。”
辛剑又问:“董非她们父母是干什么的?”
林亚琴说:“都是市委大院的干部。”辛剑沉思片刻说:“她们可能是受到了某种压力,这种压力也可能来自她们的父母。”
孙兰说:“有道理。”
林亚琴说:“如果是这样,好办。这三个学生和我的感情都很好,我找她们谈心,她们不会撒谎。”
辛剑说:“林老师,非常感谢你对我们的支持。但是我要提醒你,这件事关系重大,要绝对保密,一点风声都不能泄露出去。”
林亚琴说:“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第二天晚上,辛剑就拿到了那三个学生写的检讨书。他立即赶到吴明书记家,把那三份检讨书交给了吴明书记。吴明书记严肃地对他说:“现在的形势很严峻,你千万不能暴露,等我和市委江副书记商量后看下一步怎么办。”辛剑说:“我明白。”
四、秘密被捕
这天晚上,辛剑又准备出去,可是他没想到,在特护室楼下的一棵雪松下,有一双眼睛正盯着特护室的门口。
辛剑依然化了装,悄悄走出特护室。当他走出医院,走上一条宽阔的大道时,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叫:“辛剑!”他心里一惊但没有止步。乐平跑到他面前拦住他说:“你难道连我都不认识了吗?”辛剑盯着他看了一会说:“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乐平说:“我知道你在暗查朱小海的案子,我就不明白,你怎么还不清醒?你已经栽了筋斗,难道还要陷下去吗?你也不想想,在南江市,姚书记是一手遮天,你这样干下去能有好果子吃吗?”
辛剑说:“他姚文夫能遮得住全省全国的天吗?”乐平说:“我是看你为人正直,所以冒着风险来劝劝你,既然你不听我的话,那就好自为之吧。”说完迅速转身消失在黑夜中。
辛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匆匆拐进一条巷子。
辛剑来到南江市西郊一片竹林里,吴明书记和徐检察长正在这里等着他。一见到他,吴明书记就说:“情况比你们想象的还要严峻,我已接到调令,跟宁川市政法委书记对调。显然是姚文夫急于排除异己,要把南江市变成他的一统天下。但是省委向书记很重视我们掌握的材料,由此可以判断向书记和省委已经在关注南江市的问题。我走之后,你们要继续想办法,从朱小海的案子中查找南江市的黑幕证据。”
辛剑说:“我有一个想法,凭那三个学生写的检讨书和徐检察长收到的一封举报信,已经可以立案复查朱小海的案子,这些原件让吴书记带到宁川去保管,我带着复印件到北京最高人民检察院和中纪委去。”
吴明说:“我看行,不过你要小心,路上千万不能出事。”
徐检察长说:“你给我写个请假条,就说父亲病重,回家探亲去了。”
周末,辛剑悄悄从南江市回到黑多县,晚上洗澡时对妻子余凤英说:“凤英,我有一种预感,最近可能要出事。万一我哪一天回不来,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余凤英在县医院上班,她了解辛剑的为人,不相信辛剑会出事,就安慰他说:“不会的,你也不要过于紧张。”
恰好这时浴池边的手机响了,他急忙打开手机,一个陌生的声音对他说:“你赶快跑吧,今晚市检察院和公安局就要来抓捕你,已经在出发的路上。”辛剑想问对方是谁,可是对方已挂了手机。他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看来想加害于他的人真的要动手了,便连忙擦干身上的水,穿好衣服,拿了一些钱,背上早就预备好的旅行包,对余凤英说:“我走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如果有人来问我,你就说我在市里没回来。”余凤英惊奇地说:“什么事,这么急?”辛剑说:“他们动手了,马上就要来抓我。”说完匆匆出门,很快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就在辛剑走后不到10分钟,南江市检察院和公安局的人便包围了他的家。可是他们进去后,只有辛剑的妻子在吹头发,辛剑已不知去向。一个中年人去摸了摸浴缸里的水还是热的,就对余凤英说:“你丈夫呢?”余凤英说:“他没回来。”中年人说:“不会吧?水都还是热的,说明他刚洗好澡。”余凤英说:“是我刚洗澡,头发还没干呢。”中年人见问不出所以然,就向其他几个人使了个眼色,便撤退了。
回到南江市检察院,中年人就打电话向姚文夫作了汇报:“姚书记,辛剑跑了,肯定是我们刚才开会时有人走漏了风声。您看下一步怎么办?”姚书记在电话里指示说:“立即向全国发通缉令,你们和市公安局组织人员追捕。”
辛剑逃到南江火车站,很快就跳上了开往北方的一辆列车。列车出站之后,他发现没有人跟踪,这才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来。他拿出手机给在北京大学法律系读书的妹妹辛红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正在查一个背景复杂的案件,风险很大,准备到北京来,已经在火车上。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那一定是南江市某些人干的。具体情况可以到宁川市找政法委书记吴明同志了解。然后他就坐下来看书。不一会,他的对面便坐下两个男青年,一个平头着西装,一个大背头着夹克衫。辛剑从眼缝里看着这两个人,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暗想着对策。
忽然车上广播响起来:“各位旅客,前方到达五马坪车站……”列车进站停稳,辛剑放下书,站起来说:“哎呀,我看书看昏了,到站了。”说着拿起背包准备下车。
大背头突然抓住他一只手,“咔嚓”一声给他戴上手铐,说:“别演戏了!”辛剑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小平头把蓝派司伸到他眼前晃晃说:“明白了吧?”
辛剑说:“我犯了什么法?”大背头说:“你心里清楚。”辛剑大声喊:“乘警,快来呀,有歹徒绑架!”大背头劈脸给了他一巴掌:“给我老实点!”一乘警走过来说:“乱叫什么!他们是在执行公务。”辛剑被强行推下火车,押进等在月台上的一辆警车。
五、记者来了
辛红接到哥哥的电话,一直为他的安全担心。正好这时赶上她毕业分配,今年的分配是双向选择,不包分配,她以优异的成绩被《法制日报》社聘为见习记者。她立即打哥哥的手机,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可是一直打不通。她到《法制日报》社上班几天后,再次拨打哥哥的手机,还是打不通。莫非哥哥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心里紧张起来。反复考虑后,她决定向报社领导请假,要到宁川市去找吴明书记。总编望着她疑惑地说:“小辛,你刚上班怎么就要请假呢?”她只好如实地向总编讲了哥哥的情况。总编是一个社会经验丰富的人,他一听就敏感地意识到这里或许蕴藏着好题材,决定让副总编和她一起到南江市去采访。
这天上午,南江市火车站出口处走出两个人,一个中年男子是《法制日报》的副总编华鸣,青年女子便是见习记者辛红。出了车站,他们就上了出租车,然后吩咐司机直接开到市政府招待所。招待所服务员把他们安排在307和314,两个房间正好门对门。安顿下来后,华鸣带着辛红直接到市委组织部,见到司开太部长直接提出想要商调辛剑的事。华鸣说:“司部长,是这样的,辛剑以前经常给我们《法制日报》写稿,而且稿子的质量很高。最近我们报社要聘几个记者,领导让我来商调辛剑。这件事还要请司部长支持。”
司开太为难地说:“这件事组织部做不了主,你们是不是去找书记谈谈?”
华鸣点点头,便带着辛红来到市委办公厅。办公厅主任米勒听华鸣说明来意,就说:“我看你们不必去找书记了,像辛剑这样的人才我们是不会放走的。”
华鸣说:“我们从北京赶来了,无论如何总要与书记见见面,商量商量。”辛红说:“要不我们直接去找书记。”
米勒说:“那不行。这样吧,你们先休息休息,我去找书记请示一下。”
姚文夫听了米勒的汇报,看着华鸣的名片阴沉着脸说:“你去好好招待一下,就说我有两件事正在处理,让他们耐心等一会。”
米勒心领神会地退出,把里外两扇门都关好。姚文夫急忙给公安局打电话:“夏局长吗?我是姚文夫。《法制日报》来人商调辛剑,弄不好要出大娄子,你想办法尽快把他们赶走。”夏边升说:“我已得到密报,正在部署行动方案,请书记放心。”
姚文夫说:“要做到稳妥周密,有理有节。”
市委办公室的茶几上摆满了水果、糕点、中华牌香烟。辛红抬手看看表说:“等了一个多小时了,书记怎么还不来?”米勒热情地剥着香蕉说:“别急,就要来了。”华鸣冷静地抽着烟。
姚文夫快步走进来,抱拳致歉说:“对不起,怠慢了贵客。”
华鸣和辛红礼貌地站起来。姚文夫摆摆手说:“请坐请坐。”他又是敬烟又是递水果,然后坐下来说,“华总编和辛记者不远千里,从北京来到我们小小的南江,真是太难得了!我代表南江市人民表示诚挚的欢迎。请随便吃,我们边吃边聊。”
华鸣说:“姚书记,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
姚文夫打断他的话说:“你们的来意,米主任已经跟我说了。不瞒二位,我感到很困难。按说调个人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我们市制定了引进人才的规划,有大本以上学历的,年龄在40以下的人才是只进不出,就是我同意,常委会上也通不过呀!”
一阵沉默后,华鸣说:“我们想见见辛剑,顺便采访一下司法战线上的改革情况,这行吧?”
姚文夫说:“行。”他向米勒示意:“你通知辛剑过来一下。”米勒一本正经地打手机:“是徐检察长吗?请通知辛剑马上到市委办公室来一下。怎么?他不在?啊,知道了。”他关了手机,对华鸣说:“辛剑回家探亲还没回来。”姚文夫说:“这真是不巧了。”
华鸣皱眉说:“姚书记,辛剑的事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吗?”
姚文夫说:“我只能说,实在是对不起了。”
华鸣站起来说:“那我们就告辞了。”姚文夫说:“米主任,我还有事,你陪二位去吃个便饭。”
米勒用小车把华鸣和辛红送到招待所门口说:“你们先去休息一会,我到餐厅去安排。”
华鸣和辛红走到招待所门口,突然发现有两个武警站岗,不觉一愣,还以为来了什么大人物。一个武警伸出手说:“请出示你们的证件。”华鸣和辛红掏出住宿证。这时夏边升从大堂走过来说:“二位是《法制日报》来的吧,请进!”他客客气气地把华鸣和辛红领到服务台前的小休息厅坐下说:“有个特殊情况,要请二位谅解和支持。我们接到一位今天早上离去的外商来电,说他在招待所丢失了一个日产的袖珍手机。我们感到这是有损我们市形象的大事,决定对招待所实行彻底搜查。尽管我们相信二位与盗窃无关,但为了表示执法公平,不能给予特殊照顾。现在请二位回客房接受例行检查。”
辛红随华鸣上楼,见一楼和二楼都有警察出出进进,悄悄地对华鸣说:“这里面好像有鬼。”华鸣说:“沉住气,静观其变。”他们的房门口也站着两个警察,手拿钥匙的服务小姐见到他们,向警察使个眼色说:“他们来了。”然后打开房门。
警察随他们走进房间后说:“对不起,例行公事。”接着便开始搜查。一警察在辛红房间里扳倒沙发,发出欢叫:“哈哈,找到啦!”另一警察连忙用相机拍下现场。发现手机的警察大叫:“快叫局长来。”
辛红气得脸上发紫,华鸣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说:“没事,不用害怕。”
用相机拍下现场的警察问她:“记者小姐,怎么解释?”
辛红说:“我懒得跟你啰嗦。”
发现手机的警察说:“哼,你等着瞧!”
华鸣笑笑说:“干得不错嘛。”
拿相机的警察说:“你什么意思?”
华鸣说:“这还用问吗?我说你们干得不错。”
夏边升大步跨进,察看了一下现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哎呀!真叫人不敢相信,一个堂堂的大报记者怎么会……这要是传开去,连中国人的脸都丢光了!”
辛红哈哈大笑。夏边升怒视着她说:“你还有脸笑?”辛红说:“面对可笑之人,我还能忍得住吗?”夏边升恼羞成怒说:“你不要狂,我可以立即逮捕你!”辛红说:“好啊,出示逮捕证吧。”夏边升说:“我的命令就是逮捕证,带走!”
一个警察拿出手铐,辛红猛捶桌子说:“你们敢?”
米勒恰好这时赶到,他说:“哎呀,怎么闹出这种误会?夏局长,她是姚书记的客人,我来请他们吃饭。”他边说边扶着夏边升往外走,“这事就一阵风吹了吧!”然后他回到房间对华鸣说:“一场误会,走吧,我们吃饭去。”
华鸣说:“谢谢米主任,我们早吃饱了。小辛,我们走吧。”
六、利剑出鞘
华鸣和辛红到宁川市见到了吴明书记,复印了那三个学生写的检讨书和一封举报信。同时吴书记告诉辛红:“你哥哥失踪,很可能是被南江公安局抓起来了。要想撕开南江市的黑幕,看来必须要由省里出面了。”
在回北京的火车上,辛红望着快餐盒发呆。华鸣说:“你还在生那个夏局长的气吗?”
辛红说:“生他的气不值得,我是在为哥哥的命运担心。”
华鸣说:“我看还不至于出大问题吧,现在你要集中精力,尽快铸造出捅破南江市黑幕的匕首。”辛红说:“我想用这样的标题——南江市,一个检察官失踪》”
华鸣思索了一下说:“好!为了更快更有效地发挥作用,我们还要请新华社内参选用。”
这天上午,省委书记向怀德主持召开省委常委会。新华社内参摆在他面前,头版头条是:《南江市,一个检察官失踪》。
向书记严肃地对常委们说:“新华社的内参大家都看了,南江市的问题必须从快从严彻底解决。我把同志们讨论的意见归纳为四条:1、责令姚文夫停职检查,市委书记由江再生代理;2、立即把吴明同志从宁川市调回南江市任市委副书记,负责清查工作;3、由省纪委副书记郭松涛同志牵头组成三人小组,进驻南江市指导、督办清查工作;4、常委中有谁跟姚文夫有牵连,要自觉交代问题,争取主动。大家看怎么样?”
一片热烈的掌声,有人叫好,有人说早就盼这一天了。当然也有人头上冒出了冷汗。
南江市市委办公室里,姚文夫正在召开心腹会议,他面前也放着新华社内参。他的眼睛在头版头条上扫了一下,然后强作镇定地说:“你们要密切注视上面的动态,严密把好下面的关口!”他把目光转向夏边升:“特别是你那个小农场,必要的时候就地处理,不能留下一丝痕迹。”说到这里,他的手机响了。
姚文夫打开手机说:“我是姚文夫……”说着脸色突变,“郭书记您好,我马上来。”他关掉手机后瞪着夏边升,“你手下的那些人都在睡觉吗?连省纪委郭副书记住进了招待所都一无所知!”
夏边升低下头,米勒、许宏远等人呆若木鸡。
姚文夫故做作轻松地说:“我看,来了个省纪委副书记,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去会会他。无论情况如何,你们都要处变不惊,该干什么干什么,千万不要乱了自己的阵脚。”说完便走了出去。
姚文夫来到市政府招待所,上了三楼,刚走到302房门口,就见市委江再生副书记从里面出来。他一把拉住江再生说:“老郭跟你谈了些啥?”
江再生说:“三言两语说不清,你进去就知道了。”
姚文夫打起精神走进302房间,伸出双手热情地说:“哎呀!郭书记,难得难得,欢迎欢迎!”
郭松涛应付地和他握了握手说:“坐吧。”
姚文夫坐下后说:“郭书记,你看是现在就汇报工作,还是吃了饭再说?”
郭松涛神情严肃地说:“你的工作早通过你的行动向省委、省纪委和南江市的党员群众汇报清楚了。”
姚文夫惊恐地睁大眼睛说:“郭书记,您……”
郭松涛说:“我奉省委指示,宣布你停职检查,你的职务由江再生同志代理。”
姚文夫霍地站起来说:“郭书记,我敢肯定你是偏听偏信了,你去看看南江市这些年改革开放的辉煌成果,那里面有我姚文夫的心血……”
郭松涛打断他的话:“姚文夫,你现在要做的不是自我表功,而是自我检查。”说着向对面房间喊道:“小张。”
一个着便服的彪形大汉应声而至。郭松涛接着说:“姚文夫,我向你宣布你停职检查期间的纪律:1、不得以任何方式直接或间接与外界联系;2、不得擅自离开住的房间;3、不得消极对抗,文过饰非,必须老老实实交代所有重大问题。”
小张动作熟练地拿过姚文夫的皮包,检查了其中的手机、手枪等物品,然后将皮包交给了郭松涛,转身对姚文夫威严地说:“走吧!”
当天下午,一辆桑塔纳驶进公安局大楼后在小院内停下,吴明推门下车,由特警乔装的司机小刘紧随其后。一个警察迎着吴明下楼,愣了愣,回头张望。
吴明和小刘走上三楼,见局长室门关着,敲了敲没有动静。他向小刘扬扬手,直奔四楼,走进副局长室。副局长袁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起来说:“吴书记,你怎么……”
吴明伸出手说:“我调回来了。”袁雄双手握住吴明的手说:“好,好,请坐,这位是……”吴明说:“哦,我的司机小刘。来,小刘,你也坐下。”
袁雄忙着泡茶,吴明拦住他说:“夏局长呢?”袁雄说:“他下午没有来上班。”吴明皱皱眉头问:“为什么?”袁雄说:“不知道。”
吴明想了想说:“老袁,我郑重地告诉你,省委已决定姚文夫停职检查,书记由江再生同志代理。市委决定夏边升停职检查,局长由你代理。”
袁雄惊喜交加,眼角闪着泪光说:“吴书记,我不适合,我也犯过错误。”吴明说:“你跟夏边升坐的不是一条船,要相信组织,振作精神,确保公安局不出乱子。”
袁雄泪水直滚说:“我保证不辜负组织的信任!”
吴明站起来说:“好,我这就去找夏边升。”
此刻夏边升正在别墅中交代妻子:“你马上带儿子去机场买下午5点去香港的机票,在候机大厅附近找一个隐蔽的地方等我,万一遇到熟人就说是到广州旅游,我4点半赶来。”妻子恋恋不舍地望着精美的家具和陈设说:“真有点舍不得。”夏边升说:“真是妇人之见,到国外有比这好得多的别墅。”
送走妻子和儿子,夏边升立即给夏天打电话:“夏天吗?我是你二叔,你身边有人吗?没有,好,你听着,今天夜里把那批劳改犯全部处理掉,不留一丝痕迹。”
夏天正站在一个小山坡上,他对着手机说:“二叔,二叔……”没有回音。他关掉手机,来到山坡下,看到瘦骨嶙峋、胡子拉碴的辛剑,严峻地瞪着他说:“辛剑,你一定要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究竟犯了什么罪?”辛剑说:“我不是交代过了么,我就是查冤案,上北京告状,我什么罪也没犯。”
夏天说:“现在你一定得讲真话,我求你了!”
辛剑说:“我对天发誓,我说的全是真话!”
夏天说:“好,你走吧。”辛剑走后,他自言自语说:“不行,我一定要回市里看看,这里有十几条人命,我不敢动手。”
一辆桑塔纳驶近夏边升的别墅,吴明对小刘说:“先去看看他的车子在不在?”说着推门下车,走到夏边升的车库门口,从门缝中看到一辆奥迪停在里面。他回到车边对小刘说:“车子在,我们到他家去。”
此时正好夏边升从别墅里出来,他手里拎着保险箱,大步走向车库掏出钥匙。
当他掏出钥匙准备开车库门时,吴明走到他身边说:“夏局长。”他猛吃一惊,回头见是吴明,佯作惊喜地说:“吴书记,什么风把你吹回来了?”
吴明笑说:“应该说是东风吧。”
夏边升假装放钥匙,迅速从裤袋里拔出手枪指向吴明说:“吴明,你既然撞上我的枪口,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时迟那时快,小刘一个腾跃,锁住夏边升持枪的手腕。枪响了,子弹打在水泥地上。小刘夺下夏边升的枪,把他的手反扭到背后。
吴明嘲笑说:“夏局长,这样的见面礼太不客气了吧?”
夏边升恶狠狠地说:“算你命大!”吴明拎起那只沉甸甸的保险箱对小刘说:“带走!”
吴明带着夏边升回到公安局,袁雄向他汇报小农场的事。他对袁雄说:“先把夏边升办刑事拘留,你把夏天叫上,随我到小农场去。”
两个小时后,桑塔纳开进深山里的小农场。夏天一下车,就飞跑进去,把辛剑带了出来,指着吴明书记说:“你看谁来了。”
辛剑哽咽着扑进吴明的怀里说:“吴书记……”
吴明拥抱着辛剑说:“辛剑同志,你辛苦了!”
辛剑的热泪滚滚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