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出所来的电话
闽北的初春,天气乍暖还寒。城南网吧老板王一新夫妇因网吧营业太晚,一觉睡到日晒屁股才懒洋洋地起床梳洗。
猛地,客厅电话骤然响起。王一新听到电话铃响,啪地扔下漱口杯冲出卫生间去接电话。自从家里安上电话,盼电话响又怕电话响成了他一大心病,每次电话响,他都会神经兮兮地作出一些反应,这病因是由十二年前已经八岁的儿子王小宝突然丢失而引起的。
十二年前,王一新夫妇一大早起床,见儿子还在睡觉,恰逢星期天儿子不用上课就没有叫他起床,夫妇俩自顾忙生意去了。待忙完生意回到家中,儿子已经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妻子叶艳见丈夫站在电话前欲接又止,而电话又响个不停,忙走出来嗔了一句:“瞧你,还是我来接吧。你好,哪位?什么,派出所?啊!……好……好……”叶艳听完电话,全身哆嗦着站都站不稳。
“怎么啦?出什么事了?”王一新紧张地问。“派出所说、说我们的儿子找到了,通知我们去认儿子。”叶艳激动地说。“什么?没听错吧?”王一新以为妻子听错了。“真的,错不了,是周所长打来的!”“那,快、快上车啊!”也难怪,儿子丢失了整整十二年,夫妻俩为了寻找儿子跑遍了半个中国,都音信皆无,现在忽然听说儿子找到了,夫妻俩激动得恍如置身梦中。
二、失而复得的儿子
夫妻俩开着私家车迅速来到派出所,所长周彬向王一新夫妇介绍情况说:今天早上,所里来了一个自称王小宝的小青年,说是从《长江日报》刊登的寻人启事和照片上知道自己身世后,辗转两个月才找到这里的。周彬盘问了一些情况,又见他相貌极像王一新,这才打电话叫王一新夫妇来认一下。情况介绍完,周彬把王一新夫妇引到了接待室。
接待室里,一个衣衫不整、蓬头乱发的小青年正不安地搓着手来回踱步。
猛一见那小青年,王一新夫妇就觉得眼熟得很,再仔细一瞧,那小青年的相貌简直是王一新少年时的翻版!叶艳当下眼泪就像缺了口的河堤汹涌而出。待周彬介绍完双方情况后,王一新再也忍不住地上前要去相认,却听叶艳喊道:“慢!”只见叶艳一步转到王小宝身后,伸手在王小宝耳根一摸就摸到了一粒黑豆大的暗痣。这下叶艳再也控制不住地抱住王小宝大哭起来:“小宝,我的心肝,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啊!”
那王小宝也乖巧,身子一软跪到地上悲咽地叫道:“爸!妈!儿子做梦也在找你们啊!”一家三口人抱在一起哭得晕天黑地,让周彬和所里的民警也为之心酸泪下。
三、王小宝的奇遇
王一新的儿子回家了的消息传遍了城南,朋友亲戚及邻居们纷纷前来祝贺。丢失了十二年的儿子忽然找回家来,本身就是一大奇迹,更为出奇的是王小宝十二年来的经历。
据王小宝本人回忆:十二年前的一个星期天,王小宝一觉醒来不见了父母,就自己吃了一碗稀粥,然后就到院子里逗小狗玩。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叔叔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对小宝说其父母在路上出了车祸正送往医院,叫小宝赶快去医院相见。说完,那叔叔掏出一条手巾往他脸上一扬,他就迷迷糊糊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小宝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带到一座深山老林中的木屋,四周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到。木屋的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妇,中年夫妇告诉王小宝因他俩不能生育才出高价把他买来的。这对夫妇在深山老林里开了一间兽皮收购站,专门收购各种珍贵动物的毛皮。那男的威胁他说:“你休想从这里跑出山去,这是座连鬼都找不着出路的神秘大山,不信你现在就走出去看看,用不了一个小时,你就得乖乖地转回到这里。”
王小宝听他一说吓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还是那女的心软,拉着小宝的手哄着:“别哭别哭,只要你听话,我们会好好待你的,将来我俩的财产也都是你的,乖,啊?”
就这样一晃过去了好多年,王小宝慢慢地长成一个秀气的小伙子了。那对夫妇也没为难小宝,男的每天教他打猎,女的教他识字,就是不让他与外界接触,防着他逃跑。王小宝也试着逃了几次,但都找不到出山的路,跑着跑着真的就转了回来。那男的每月下山一次,将兽皮挑到山下卖了,换回大沓大沓的百元大钞,后来才知道他们打的收的兽皮都是国家严禁狩猎的保护动物。
一日,从山下来了两个收购兽皮的老板,那男的和两个老板谈成了一笔大生意,高兴得喝得酩酊大醉。王小宝佯装去送水,发现两个皮商扔在桌上的报纸,王小宝识字,他取过报纸来看,忽然他看到一张相片好生脸熟,再一看内容,竟是一则寻人启事!根据启事和照片,小宝马上意识到是亲生父母在寻找自己,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他忙左右察看一下,发现没有人注意,就忙把报纸收好。次日,小宝偷偷地跟着那男的和两个皮商身后?熏七转八拐地顺着谷底一条被丛生杂草覆盖着的小道溜出了大山。因为走得仓促,身上没带钱,只好按报纸上提供的地址路线,一路打工挣路费辗转了两个月才找了回来。
听完小宝的诉说,王一新夫妇免不了又是一场痛哭流涕。
四、儿子突然出走
王小宝回家半月来,受到父母无微不至的关爱和呵护。母亲带着他到精品商店为他购置了时髦的服装,从头到脚来了一个大包装。父亲带着他在全城有名的酒楼吃遍了山珍海味。王小宝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对什么都感到新鲜好奇?熏家里各种电器齐备,他这摸摸那动动。这日,小宝正玩着电脑游戏,玩着玩着不知怎地,电脑显示器突然冒起了烟,接着迸出了火星。王小宝对电脑知识一无所知,见状惊得不知如何是好,竟顺手把刚喝了半瓶的矿泉水往电脑上倒。这一倒不要紧,显示器烟更大了,还发出“咝咝”的怪叫声。王小宝惊得大叫起来:“来人啊,爆炸啦!”正在洗衣服的叶艳听见小宝的惊叫声,丢下衣服冲了进来,见状大叫一声:“小宝,危险,快闪开!”一边喊着一边扑向电脑,同时使尽力气把小宝掀到一边,并喊着:“快!快切断电源!”王小宝这才惊醒过来,忙扑向电源开关,切断了电源。
一场悲剧虽然避免了,但王小宝从此却变得沉默寡言,闷闷不乐。王一新夫妇见状,商量着让小宝到网吧城去熟悉熟悉,找点事做,免得闲得无聊,在家闷闷不乐。
网吧城营业时间一般都从下午开始一直到半夜,有时还通宵达旦,所以早上都起得晚。这天,王一新夫妇一觉醒来已经十点半钟,叶艳惦记着要带小宝到网吧城,忙起来做饭。等到饭做好,这才上楼叫小宝:“小宝,起床了,今天要到网吧城,快起来吃饭。”叫了几声,没有答应,拍拍门,小宝还是没有吱声。叶艳推门走了进去,却不见小宝在房里,桌上有一张纸条,叶艳拿过来一看,只见纸条上没头没脑地写着:我走了,不要找我。叶艳当下头就“嗡”的一下大了,失声痛哭起来:“这是为什么啊?!”哭声惊动了王一新,忙跑过来问:“怎么啦?”待王一新看完纸条,第一个反应就是儿子又丢了!不,这一次是儿子离家出走啦!但是为什么啊?王一新看了一下表,快十一点了,想了一下忙说:“快,快到火车站去看看,说不定还没走远。”叶艳一听也是,昨晚下半夜他们回家小宝还在看电视,肯定早上才走的。想到此,夫妻俩忙开车往火车站赶去。
五、因为爱逃离爱
火车站里不见小宝的踪影。一连几日,王一新发动所有的亲戚朋友到处寻找儿子的下落都杳无音信,夫妻俩急得坐卧不安。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失散十二年刚回家不久的儿子又离家出走呢?夫妻俩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又到派出所报案。
周彬接到报案也是大惑不解。从王小宝的自述情况来看,王小宝被拐的所在地应是荆楚地区的神农山一带,那个兽皮收购站很可能是个幌子,而真实面貌却是一个猎杀国家珍稀动物的团伙的中转站。如是这样,王小宝在里面有没有牵连?看来应该向荆楚地区公安部门发个咨询函。市局同意周彬的意见,一方面发函往荆楚公安部门,一方面让周彬继续关注寻找王小宝。
又一个星期过去了,王小宝下落还是音信皆无。这天,王一新夫妇刚要出门,邮递员送来一封信。王一新忙拆开信,迫不及待地同妻子一起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叶艳全身不停地颤抖起来,看到最后“啊”地一声就休克过去了。王一新急忙抱起妻子,开车将妻子送往医院。周彬接到消息,忙赶到医院问王一新发生了什么事。王一新痛苦地将那封信交给周彬,周彬看完信,这才明白了王小宝为什么离家出走的原因——
原来,王一新夫妇的亲生儿子压根没找到,认下的只是一个假的。这个假的王小宝原名叫江大怀,南昌人,从小因父母离异,成了没人管的孤儿,小学没上完就到处流浪,染上了一身坏习气,偷摸拐骗样样来。一日,江大怀偶然在报纸上看到一则寻人启事,启事上的相片竟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岁数也刚巧,当下就产生了冒认的念头。为了慎重起见,来到闽北后,他没有贸然直接去认亲,而是在附近了解了王家一些情况和王小宝丢失的原因,这才到派出所来挂号,因他认为通过派出所来主持这场相认,才更能让人确信。但让江大怀料不到的是王小宝耳根后竟也生有一粒同自己一模一样的暗痣,这才使叶艳确信无误地认了他。
认下亲后,刚开始江大怀也心安理得地享受起王家少爷的富裕生活,但过了不久,他就不安起来。突如其来的父爱母爱像一团烈火烤得他如坐针毡,令他内心隐隐生痛。从小失去父爱母爱的他哪受得起这样强烈的父爱母爱?特别是那次电脑事件,当叶艳扑向电脑用身体护住他的那一幕,至今想起来都让他心颤不已!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母爱?这种用生命护子的母爱终于唤醒了他尘封多年的良知,心想我江大怀可以骗吃骗喝,怎么可以骗这深情伟大的母爱!拿痛失爱子十二年的母爱来扯这弥天大谎,于心何安?天理何在?但他又没有勇气面对这样一对深情的父母,思来想去最后只得一走了之。
江大怀走了一些时日后,觉得自己虽然无脸再见王一新夫妇,但一想到如不把真相说出来,这对爱子如命的夫妇又要踏上漫漫的寻子之路,这才写下了这封信。信的最后,江大怀信誓旦旦地发誓哪怕要踏遍千山万水,也要为王家找回亲生儿子,来回报这对善良的父母!
一个月后,周彬带着所里的民警来到王一新的家中,一是来表示慰问,二是来告知王一新,假王小宝当时提供的经历过程不管是杜撰还是巧合,荆楚公安部门还是根据他提供的线索在神农山区一举破获了一伙长期猎杀国家保护动物的犯罪分子,荆楚公安部门还准备致电感谢提供线索的人。
真假王小宝现在在哪里?最终能否找到?那就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