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阴阳两隔
现在是晚上,估计时间是20点左右,要想知道具体时间,只要打开自己的办公电脑,看一眼屏幕右下角显示的时间就能知道。但沈俊没有开机。因为时间对于他而言,已经没有意义。
他已经死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幽灵。
说得更通俗更恐怖一点,他是一个鬼。
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他不知道。
他只清楚一点,昨天晚上19点以前,自己还是一个人。
他的老家在重庆忠县乡下。除了奶奶、父亲、母亲外,本来还有一个比他大两岁的姐姐,但姐姐在他读小学三年级时,出车祸死了。因此他成了一个“独生子”,自然也成为全家最大、甚至可说是唯一的希望。
他也很争气,学习很用功,从小学到初中毕业,几乎一直名列前茅,上了高中后,虽然成绩有所下降,但还是处于中上水平,并顺利地考入了浙江省的一所重点大学。去年大学毕业后,又很顺利地进入了一家大公司,成了一名普通的上班族。
总之,他的生活一直比较平顺。
参加工作后,他也表现得比较出色,与同事的关系也不错。昨天上午,一位名叫朱栩的中年女同事主动找到他,说要给他介绍一个女朋友。他听了那个女孩子的一些条件后,虽然不是很满意,但听说样子长得很漂亮,因此同意见一次面。
昨天下午下班后,他没有象往常那样在公司的食堂吃晚饭,而是径直回了自己的租赁屋。先洗了一个澡,然后很认真地打扮了一番,等到18:15分后,他才出了门,去朱栩家里吃晚饭。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吃晚饭只是表面内容,真正的目的,是一对年轻男女将在饭桌上相见。
他没有见到那个女孩。因为他根本没有走进朱栩的家,更没有在她家吃晚饭。
从他离开自己的租赁屋后,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他只知道:自己莫明其妙地睡了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竟然一丝不挂地躺在一座阴深深的树林中!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四周静悄悄的,既看不到人影,也听不到人声。
这是哪儿?自己怎么睡在这种地方?他又惊又疑,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心里充满了疑问,但他无暇多想,立即从草地里爬起来,四下寻找衣服。
但因为林子里光线很阴暗,他又不抽烟,所以身上没有带打火机,无法点亮。
“我是不是被打劫了?”虽然他是个男人,但遇到这样离奇的事情,孤身处于一座恐怖、寂静的大树林中,不知身在何处,心里还是极其恐怖。
找不到衣服,他也不敢多留,当下赤身裸体地摸索着跑出了树林。
到了林外,他才发现这座树林就在一条公路边。公路上没有车子,四下也看不见灯光,加之他又是外地人,因此分辨不出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只是估计是在荒郊野外。
他正不知该往哪个方向逃跑,忽然看见右边来了一辆小车,虽然自己这个样子实在羞于见人,但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当下站到公路边一棵大树后面,将身子挡住,只露出头和手,紧张而期盼地看着那辆车子。
少顷,那辆小车开了过来,他也不管车上有无女人,急忙挥手拦车,并大声呼叫救命。
那辆小车停了下来,他正要抢上去,但小车却象逃跑似的,飞快地开走了!
他又气又急,只得又等下一辆车,但运气真倒霉,虽然又等来了几辆车,但要么人家根本不理睬,要么停下了,不等他上车,便又象第一辆小车一样,飞也似地逃走了。
他感到很奇怪,不明白到底是现在的人太冷漠,还是自己这个样子确实有点惊世骇俗。反正他学乖了,不再藏在大树后面,光着身子站到了马路上。并搬了几块大石头放到公路中间,迫使对方不得不停车。
果然,一辆厢型小贷车被拦路石拦下了。
但下车的司机不是男人,而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更巧的是,自己还认识对方!
其实也谈不上认识,只是眼熟而已。这个女人是做灯具生意的,她的店面就在他上班的半路上,他每天上下班都要从她店门前经过,只是没到她店里买过东西。
他不好光身相见,于是趁对方下车搬石头之机,悄没声息地爬到货车后面的厢体内藏起来。车上装着三个大纸箱和二十余个小纸箱,估计里面装的都是一些灯具之类的货物。虽然货箱里剩余空间不大,但要藏一个人还是没有问题。
他听见那个女司机一边搬石头一边骂人,虽然骂得很难听,但他自知理亏,也不敢还嘴。只是捂住自己的耳朵,权当没听见。
女司机搬完石头后,又开车上路。半个小时后,车子便开进了城里。进城后又开行驶了二十多分钟,才终于停下来。
他偷眼看车外,只见车子就停在她的店门口。大街上看不见几个行人,行驶的车辆也很少,看样子现在已是深夜。
他正打不定主意要不要请求对方帮助找件衣服,或者帮忙报警,那个中年妇女已经下了车,用钥匙开了店门后,便走到车后面来下货物。
虽然大街上没有行人,但他还是感到很狼狈,看见女司机后,他第一个反映不是向对方解释或呼救,而是先用手遮住自己的羞处!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女司机明明看见了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就象根本看不见他一样,自顾自地搬运箱子。
他惊呆了,不明白对方何以对自己视而不见。
但接下来发生了更奇怪的事情,女司机的手竟然穿过他的身体,将他身后的一个纸箱子直接搬了下车,而没有绕过他的身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睡了一觉后,就突然会了隐身术?
他呆疑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心想:“到底是我有问题,还是她有问题?”这时他胆子已经大了几分,于是故意用手拍了拍车厢,发出咚咚的声响。
那女司机果然有了反应,象受了惊吓似的,将抱着的那个小纸箱扔到了地上。
呆了小会,她才大起胆子走回到车后面,惊疑地向车内看。
他也惊奇地看着对方的眼睛,看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但女司机的眼睛始终没有和他的眼睛对上,奇怪地看了一会车厢,最后嘀咕了一句:“怪事,有鬼吗?”
一言惊醒梦中人!他全身一震,“天,难道我变成鬼了?!我……为什么会睡在那个树林里?难道我已经死了?”
可是,自己是怎么死去的?
“我是不是在做梦?!”
因为太过惊奇和恐怖,他忘了恐惧,呐呐问道:“……你……真的看不见我?”
女司机正疑神疑鬼,忽又听见鬼跟自己说话,更是吓得脸色惨白,全身发抖。大叫一声,连店门也顾不上关,便拼命地向前面大街上逃去!
看见对方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沈俊心中再无怀疑。“天,我真的变成鬼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到底是怎么死去的?”
正自发呆,忽听见远处传来几个人的喧哗声,他循声张去,只见前面那个红绿灯处,四五个男人正围着刚才那个女司机问话,其中一人是名交警。男人们一边听女人讲述,一边狐疑地朝车子这边张望。
过了小会,那几个男人慢慢朝车子走来。那个女司机虽然惊魂未定,但毕竟店门未关,放心不下,见几个男人在前开路,也装起胆子跟在后面。
沈俊虽然有点心虚,但没有逃跑。内心中还抱着一线希望,别人能够看见自己。自己没有死,更不是鬼!
但他的幻想再次破灭了,几个男人围到货车边后,虽然都大起胆子走到车厢边朝里窥望了几眼,但他们都看不见沈俊。
那个女人一边紧张地注意着男人们的动静,一边摸出钥匙,手忙脚乱地关店面的卷闸门。
“里面没有什么东西呀,你是不是听错了?”一个男人说道。
“呵呵,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刚才说得象模象样的,还把我都吓着了!”那个交警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苦笑。
刚才这些人围上来时,沈俊心里又是期盼,又是紧张,现在听这些人尽说些幸灾乐祸的“风凉话”,心里生出一股莫明怒火,真想举起右掌,朝车厢壁重拍一掌!把这些讨厌家伙吓得屁滚尿流才解气。
但他还是按耐住了自己,一声不吭地呆坐了小会,方才轻轻跳下车去,默然离去。
明白到自己确实已成了鬼后,他心里空落落的,欲哭无泪。因为知道别人看不见自己,当下肆无忌惮地?体在人行道上行走!
此时已是凌晨,街上行人本已不多,这家店铺离他的租处也不远,所以路上倒也没碰到人。
他走到自己住处前面的巷口时,遇见了一对坐在暗处正在接吻的年轻情侣,虽然明知对方看不见自己,毕竟是读书人,内心中还是知道礼义廉耻,所以尽量从路灯照不见的死角经过。
他所租房屋是一栋五楼一底的私人小洋楼,走道狭窄得一个人行走都嫌局促。每一层只住一户人,每一层都是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格局。他失魂落魄地走到自己租住的三楼时,才想起自己不但衣服不见了,钥匙也跟着丢了,他呆了一下,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见自己的房门虚掩着!
“是我忘记关门了,还是有小偷进了屋?”他顿了一下,才大起胆子走到门边,偷偷朝里窥望。
屋内黑灯瞎火,阆然无声。
“可能是刚才急着去朱老师家里吃饭,所以忘了关门了!”他轻呼口气,走进门内,将灯开了。
正要关门,脑子里忽然想到一个恐怖的画面,他记得自己以前看过一部鬼片,当女鬼走到某一道房门前时,不用钥匙,那道房门便会无声地、自动地为她打开!
难道,自己的房门也是因为自己是鬼,而无声地为他打开了?!
虽然自己便是鬼,但他心理上还没适应和接受这个可怕的事实,对于鬼,还是感到恐惧!
他站在门边发呆一会,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何不走到别人的房门口去试试,看别人家的门是否也会为自己打开!
于是他大起胆子走到楼上,来到四楼那户人家的门前。
但门并没有为他自动打开。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我自己忘了关门?”
“门自动打开,那些只是恐怖电影胡编乱造的情节,怎么能当真!”他不敢多想鬼片的事,又回到楼下,走进自己屋内。也不关门,也不关灯,先走进里面卧室,从简易的布衣柜里找出几条干净的衣裤穿上,然后回到客厅里,坐到房东送他用的破沙发上。
“我到底是怎么死的?”他现在才“静下心来”,开始仔细回想和分析今晚的奇事。想了半天,他得出一个结论:自己很可能出门后遭遇了一场车祸,由于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自己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死去。肇事司机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趁没人看见,迅速将自己的尸体抬到车上,或者放在车子的后备厢里,然后将车开出城去,把自己的尸体掩埋在了那片位于公路边的大树中。
如果事情真相果真如此的话,那么自己很可能是在巷子后面那一段路途上出的事(从他的租处去朱栩家,走后面那条路要近一些),那段路是C市通往Z县的公路的一部分,地理位置比较偏僻,有五分钟左右的路程,沿途没有人户。
他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的记忆也确实是在那段路上中断的。
他做出两个决定:一是去那段路上察看是否有血迹或者其他的交通肇事痕迹,二是回到那片树林去寻找自己的尸体。
尽管心里很想马上证实自己的猜想,但现在时间太晚,加之又没有手电筒,而且内心中也有一种恐惧感,因此决定等明天天亮后再去做这两件事情。
“不管付出多少代价和心血,一定要找到凶手,让他偿命!”
他又气愤又伤心地胡思乱一会后,才又开始想别事。想到家乡的亲人,想到老来失子、老来无靠的双亲和奶奶,他悲不自胜,放声大哭起来。
哭了好一会后,他听见楼下传来脚步声,知道一定是自己的哭声惊吵了楼下的租户。忙跑过去关上了房门。
果然,那人的脚步声在他屋门外停了下来,默听了一会屋内的动静后,叹息一声,又向楼下走去。
他哭过一场后,心里压抑的情感因为得到了宣泄,情绪稍稍安定了一些。
呆半晌,忽又想道:“我突然死去,朱老师肯定还不知道。她为了给我介绍女朋友,今天下午专门请了假,在家里为我们做饭,那个女孩一定如约去了,我却失了约,朱老师和那个女孩想来一定很难堪……”
想到自己无礼爽约,心里不禁有些愧疚。但随即想道:“人都死了,还管别人怎么想,朱老师很快就会知道我‘失踪’或者死亡的消息,自然能够理解,也一定会给那个女孩解释。”
又想:“唉,朱老师也真多事,要不是她给我介绍什么女朋友,我一定会在公司的食堂吃晚饭,也一定不会死了!”想到朱栩老师和那个尚未谋面的女孩可说是变相害死自己的凶手,他不禁有些怨恨。同时非常后悔不该答应见面。
他心乱如麻地坐到凌晨三点钟后,终于有些困了,也不关客厅的电灯,便进了卧室,和衣睡下。
次日,他本想按计划去察看交通肇事痕迹和到那片树林寻找自己的尸体,但到了楼下,他的皮肤便如火烧一般疼痛异常,他大吃一惊,急忙退回到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中。
“天,鬼原来见不得光!那我以后只有夜晚才能出这个巷子了?”
看着一些人完全无视他的存在,象炫耀什么似的,走进阳光中,走出巷子外,他心里仿佛翻倒了五味瓶,自己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在阴暗中悄立一会,又大起胆子,试着走进阳光中几次,但每次都一样,刚被阳光照射到,皮肤就如火灼般痛苦难当。
想到自己从此见不得光,他禁不住又大哭一场。
这一天,他象一个囚犯一样,百无聊耐地呆在自己的租赁屋里。既不能上网,又没有电视看,甚至连书也没有看的。手机也丢了,不能象以前一样,无聊时就给人打电话聊天。不过,吃饭倒不成问题,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饿。至于鬼要不要吃东西,他不清楚。
好不容易煎熬到晚上,他才终于可以出门了。
因为钱包也丢了,不能买电筒。就是有钱,也不能买,因为人家根本看不见他。
没有手电,他无法去查看那两个现场,也没有胆子去看。他象个游魂一样,在大街上乱走一阵后,又回到了公司。
同事们都已下班,他乘电梯到了19楼自己的办公室门前,就象鬼片里演的那样,门无声地开了。
他微微一惊,“怎么门自动开了?昨天楼上那家人的门为何不打开?”
他百思不解,只能胡乱猜想:“也许只有自己以前进去过的地方,才能自动打开吧?”
他走进办公室,将灯开了,又关起大门,然后坐到窗前,无聊地看楼下的街景。
就在距离这幢大楼不远处的一个红绿灯旁边,有几家电器商场,还有一家五金店,他凭窗远眺了一会那几家商店,忽地灵机一动:“噫,我真笨!我不能买手电筒,可以偷一只呀!反正别人又看不见我。”
他立即关灯出门,要去偷一只手电筒。走到电梯处时,却见电梯上面显示的数字是20,他微微一惊,“是谁上了20楼?”
他们公司没有自己的办公楼,所以在这幢人寿保险公司大楼里租了几层楼办公,从18楼到20楼全是他们公司租的。
“不会是师兄在楼上吧?”他的“师兄”名叫武运吉,既非他的同学,也非一起进公司的同事,只是跟他是从同一所大学毕业的,又比他先进公司两年,所以他们一直以师兄弟相称。
他带着一点好奇,乘电梯上了20楼。
果如所料,走廊左边最里面的那个办公室亮着灯光。但是不是武运吉在里面,却不一定,因为那间办公室跟他的办公室一样,也是八名同事共用一间办公室。
他悄步走向办公室,走了几步,他才注意到自己本来就没有脚步声,根本用不着“悄步”,他呆了一下,又继续向前。
办公室门关着,并没有为他自动打开。里面有人在打电话,声音较低,好象是武运吉的声音。
他不好贸然闯入,就站在门口听了一会。
“好吧,我们暂时不谈这些话题。我想问你另一件事情……我们公司有一个同事昨晚失踪了,我觉得有点巧……我不是小孩子,到底跟我们的事有没有关系,我自己会判断……你不要说,你听我讲:如果我的那位同事,确实已经死了的话,我觉得你有嫌疑,到底是不是你请人干的,只有公安局才能查清楚……”
他越听越惊,虽然武运吉并没有提到自己的名字,但他谈论的那个“失踪”的同事,无疑就是自己。
武运吉在跟谁通电话?他为什么认为是对方干的?难道武运吉知道一点什么情况?
“难道我的死,不象我想象的那样,只是一起交通事故,而是被人杀害的?”
武运吉没有再发出声音,似乎在听对方说话。因为他们的谈话内容与自己有重大关系,所以他也顾不得别的了。但又不能直接敲门,否则武运吉开了门后,看不见拍门者反会受到惊吓,而中断电话。
他迟疑一下,飞快跑向走廊中央位置的厕所,故意开了水龙头,让水发出哗哗的声音。
果然,水声惊动了正打电话的武运吉,他惊疑地开门出来查看,趁他走向厕所的机会,沈俊进了他的办公室。
电话还没挂断,话筒放在办公桌上。
沈俊虽然非常想知道对方是谁,但他还是按耐住自己,没有拿起话筒,而是坐到武运吉后面的那个位置上。
这个位置是一个叫林琳的女同事的,桌上也有一个电话,因为他以前经常进这间办公室来聊天,所以知道这两部电话是同线电话,换言之,两部电话是主机和分机的关系。
他坐到林琳的位置上,默默地拿起了分机的听筒。
电话那边似乎听见了他拿起话筒的声音,以为是武运吉回来了,喂了一声。
是个女人的声音!声音比较陌生。他没有吭声,默默地等武运吉回来。
半分钟后,武运吉带着奇怪的神色回到了办公室。将门小心地关上后,又回到自己的坐位上面继续打电话。
“刚才有人来了吗?”那个女人有些不安地问道。
“没有,水管可能有点毛病,突然漏水,我已经关上了。”
“哦。”女人一时没有说话。
两人沉默小会后,武运吉说道:“我的条件并不过份,如果你真的雇凶杀人了,那我也不会跟你讲什么条件了,直接报警就是。否则下次死的就是我了!”
“你不要乱讲,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雇凶杀人这种罪名可以随便安在人的头上吗?”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愿只是我在胡猜,我同事失踪的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否则的话……”
“你不要恐吓人了!说吧,你今晚打电话来,到底想开什么条件?”
“还是上周五提的那两个条件,要么跟我继续保持关系,要么就准备十万元钱消灾吧。”
“……两个条件我都不能答应。能不能另换一个条件?”
“那你要我怎样?”
“……人心不足蛇吞象,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
“你是在威胁我吗?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把你逼急了,下次就不会杀错人了?”
“我再次严正声明,我没杀人,也没有雇凶杀人!”
“那好,我本来还有点担心这事情与你有关呢。既然与你无关,那我说不定哪天就把自己的猜测跟公安局讲一点,看能不能提供一点线索。”
“……钱我一时拿不出那么多。再说我老公要是知道了,他会怎样?你设身处地为他想想,自己的老婆跟人睡了觉,还反被敲诈一笔钱,他会善罢干休吗?”
“那……换个条件也行。”
“说吧,只要不是钱就行。”
武运吉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的女儿长得不错,要是能让她……”
“你太不要脸了!我女儿还是一个学生,你……你……你把人逼急了,我也什么都干得出来!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好吧,那我还是那两个条件,三天之内答复我。否则要么是你老公收到你的祼照,要么就是公安人员上门找你调查情况!你自己考虑吧。”不等对方回答,便挂了电话。
武运吉关门离去后,沈俊独自坐在座位上,发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天,难道真相真是武运吉猜测的那样?我成了他的替死鬼?!”
凶手为什么会杀错人呢?他想了半天,找到了一些可能弄错的原因:
一、 自己跟武运吉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年龄、身材、相貌等特征都比较相似,而且又在同一家公司上班。
二、 自己租处与武运吉很近,武运吉的租处离那条公路更近一些,想来他平日经过那条公路的机会很多,所以凶手会选择在那段公路上下手,哪知自己昨晚阴差阳错地去了那条平日很少去的公路。
三、 虽然说凶手一般不会杀错人,但如果雇用的凶手太“业余”,也有可能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以前他所读的那所大学也发生过类似事情:两个男生因为争风吃醋,其中一个男生请了几个社会上的青年去教训对方,结果请去的人弄错了对象,打错了人!事情败露后,请人打架的那个学生被学校记了大过。
他本想摁亮电灯,查寻一下话机的通话记录,然后亲自给那个神秘的女人打个电话,但想了想,还是没有打电话过去。心想:“只要这三天一直跟踪武运吉,就一定能见到那个女人。”
但随即想到:“我白天根本不能上街,要是他们在白天见面,我怎么办?”
他不禁想到以前看过的一些鬼片,想到鬼片里演过鬼上身的情节,不禁暗想:“鬼到底能不能附身到人身上?我明天试一试!”
因为真相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他决定暂时不去偷手电筒了。当天晚上,他没有回去,在自己的办公室打了几个小时的游戏,一直玩到凌晨两点过,才在沙发上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他被两个女同事进办公室的声音惊醒过来,才知已到上班时间。他昨晚睡得晚,精神不好,心想大家反正看不见自己,再睡一会也无妨,于是继续赖在沙发上睡觉。
“还没有沈俊的消息吗?”女同事刘丹问坐在前排的另一名女同事孙静。
他们这间办公室跟很多公司的办公室一样,办公桌与办公桌之间,只隔着一层半人高的隔板,八个位置分为两行,一行四排。坐在前面的人几乎没有一点隐私可言,上班时如果想上网,或做别的私事,坐在后面的人都能一目了然。因此一些私事较多,资格又较老的职员当初分到这间办公室时,就马上抢占后面的位置。坐在前面的一些职员虽然也会在上班时忙里偷闲地上网聊天或者干别的事情,但总有一种被人监视着的感觉。
“没听说,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呀,真是奇怪,一个大活人,莫明奇妙地失踪了一天!”孙静一边对着放在桌上的一面小镜子检查自己的妆,一面跟后排的刘丹说话。
“你说他会不会死了?”刘丹小声问道。
“有这种可能吧。”孙静叹息一声,侧身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又道:“听说朱栩还准备给他介绍一个女朋友。”
“有这回事。”
“哎,你认为他失踪会不会与这件事情有点关系?”
“你是什么意思?听说那个女孩长得很漂亮,他不会为了躲人家就故意玩失踪吧!”
“是呀,我也这么想。不过,听说那个女孩虽然样子长得可以,其他条件却不是很好,没有正式工作,在一家百事通店当营业员。”
“百事通店是做什么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代理电信业务的,相当于电信的营业厅,不过是私人老板开的店,在那儿上班,其实就是给私人打工。”
“哦,我明白了,就跟那些卖手机的店一样吧,很多手机店除了卖手机外,还代理移动电话业务,还可以代收手机话费。”
“对,就是那个意思。我上个月的上网费就是在一家百事通店缴的费。”
“那女孩跟朱栩是什么关系?”
“不太清楚,听说是她的什么亲戚。我听邓大姐讲,那个女孩子年龄还很小,前年才初中毕业。”
两人正聊天,其他同事也陆续进来了,大家又围绕这个话题聊了一会后,便开始工作了。
沈俊听了同事们的谈话后,也没了睡意,默默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又开始上网。他的位置在左边最后排,所以不用担心有人发现他的电脑正在使用。
他平日上网后,喜欢先到一家门户网站看看新闻,但今天他点开收藏夹里的新闻网页后,只看了一会题目便没有兴趣看下去了。倒不是今天国内国际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而是他突然觉得那些新闻都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了。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了!
他无声叹了口气,呆坐一会,忽然发现坐在前排的郑天正在浏览黄色网站上的人体图片,不由苦笑一下。
郑天今年三十三岁,儿子都上幼儿园了,女人的身体本来对他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但他最大的业余爱好还是登陆一些黄色网站。经常在上班时间看黄色图片和下载黄色小电影,他有时还会厚颜无耻地请一些女同事与他一起观看下流电影。同事们都知道他有这种“业余爱好”,早已见惯不惊。他当然不知道后面的位置上其实坐有一个鬼魂,刚一上班就开始肆无忌惮地干“私事”。
郑天正为浏览黄色图片时不断受到一些无耻的广告和网页链接干扰感到不快,忽见武运吉走了进来,于是关闭了正浏览的网页。他虽然不在意同室职员怎么看他,但在不熟的同事面前,还是不好过于放肆。
“今天沈俊还没来上班吗?”武运吉问大家。
“没有,公司报案没有?”郑天一边点烟一边反问。
“不清楚。”武运吉神色有些不安地说道。
沈俊心想:“他一定是害怕公安局查出他敲诈那个女人的事情,所以很关心我的死活!”
武运吉与几个同事随意聊了几句后,便离开了办公室。
沈俊也跟着他出了办公室。
“到底要怎样才能附身呢?”他一边跟着他走路,一边默默思想。
虽然自己现在已变成了鬼,但他对鬼的认识还是主要来自大学时与同学们一起看的一些鬼片情节。他想起一部日本鬼片里演过一个情节:一个女鬼附在一个年轻女孩的背上,跟着一无所知的女孩一起去赶电车。
于是他快走两步,追上前面的武运吉,试着伸出两只手,去抱住对方的颈项。
武运吉一点也没有感觉。沈俊轻轻一点双足,又跳到他的背上,让他背着自己走路。
武运吉还是没有一点反应,仍然大步流星、腰板挺直地走自己的路。
他以为武运吉会上楼回自己的办公室,但武运吉却进了电梯,并按了“1”键。
“他要去哪儿?是有事外出,还是想去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沈俊趴在他的背上,一边通过电梯里的一面镜子观察对方的神色,一边在心里揣想。
但出他意料的是,武运吉下楼后,却不象要干什么坏事,在一家小店里吃了早饭后,便走进前面一家电信营业厅。
“他是想缴电话费吗?要是能去那家百事通店缴费就好了,朱老师给我介绍的那个女孩到底长什么样子,我都没看见就死了,真是遗憾!”
“请问先生是要缴费吗?”一个年轻的营业员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武运吉。
武运吉嗯了一声,从身上取出钱包,正要说出自己的电话号码,忽然,他象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收起钱包,离开了营业厅。
“他怎么了?”沈俊心里十分奇怪,却又不能发问。
武运吉拦了一辆出租车,司机问他要去哪儿,他说要去缴座机电话费,司机很奇怪:“这儿不就是电信营业厅吗?”
“不,我要去一家百事通店缴话费。”
司机呆了一下,自做聪明地问道:“哦,你是想照顾那家店的生意?”
“不是,只是想顺便去看一个人。”
司机苦笑一下,虽然心里暗骂对方是个神经病,但还是让他上了车。
沈俊随他上了车后,心道:“怎么这样巧,我刚想他要是能去那家百事通店缴费就好了,他就果然要去什么百事通店缴费!”
“那家百事通店在哪儿?”司机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在……”武运吉象被问住了一样,一时答不出来。
司机感觉有点不对,正想停车,忽又听他说道:“好象就在前面龙门站边,那儿有个百事通店吧?”
沈俊又是一惊,怎么他要去的那家百事通店跟我想去的那家店是一个店!”
司机虽然感觉这个客人有点奇怪,但因为那个地方不远,在这条主干道上,而且现在又是大白天,所以并不害怕对方是坏人,干咳一声,默默地向前开去。
5分钟后,便到了龙门站,司机用手指着前面路边一家店面说道:“你说的那家百事通店就在那儿。”他已看出客人根本没去过那家店,所以主动指引。
“哦,谢谢!”武运吉付了车费后,神色有点茫然地向前行去。
沈俊趴在他的背上,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情随他进了那家百事通店。
这家百事通店店面很小,大门两边各安放有一个全玻璃的手机样品柜。正对大门的柜台里坐有一个很年轻的女营业员,正专心地看着面前的电脑显示屏,看神情似乎是在上网。
“你好。”那位年轻的营业员抬起头来招呼道。
“就是她吗?”沈俊好奇地看着对方。
从外表看,应该就是朱栩介绍的那个女孩子,但并没有传说的那样漂亮,她的个子看上去有点矮小,头发扎成一个有点短的马尾巴形,穿着一件看不出是什么面料做的白色上衣,样式跟一些高腰牛仔衣差不多,但又不是牛仔衣。
女孩子不但身材有点娇小,年龄看上去也很小,五官虽然不是十分标致,但确实很动人,很清纯,如果不是在营业厅里看见她,而是在大街上或者其他地方见到对方,一定会认为她是一个初中或者高中的女学生。
“想不到我们第一次见面,却已阴阳两隔!”
“你好,请问你是要缴费吗?”见客人神色有点奇怪地看着自己,女孩子白皙的脸上微微浮起两片红晕。
“请问你……认识朱栩吗?”武运吉象个傻子一样,愣了小会才反问对方。
沈俊又是一惊,“他的问题怎么正好是我在想的问题?”
女孩微微一惊,“认识,请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来看看你!”
女孩怔了一下,小脸更加红了,“你是我姨妈的同事吗?”
“是呀,因为听说过你的名字,所以突然想来这儿缴费。”
女孩飞快地看了对方一眼,小声问道:“你是姓沈吗?”
“是,你就是夏海燕吧?”
“是。”夏海燕低下眼去,因为明白对方的真实来意,神色有些慌乱和羞涩。
“对不起,那天我失约了!因为……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没关系,我听姨妈说过了。”
夏海燕正感有些尴尬,幸好又有一个客人进来看手机,替她解了围。
武运吉似也觉得有点尴尬,忙取出钱包,缴了电话费后便离去了。
第二章欲罢不能
武运吉也不知自己今天怎么了,离开那家百事通店后,心情一直很郁闷。这种莫明其妙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才消失了。
他这时回想起来,才觉得自己刚才的言行很不正常。
自己明明不知道那个店,也从没去过那个店,怎么突然鬼使神差地想到要去那家百事通店?
更奇怪的是,自己居然知道她的名字!
难道是听同事们议论时,无意间记住了那个店和她的名字?
可是自己是听谁提到过那个店和她的名字的呢?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百思不得其解,发呆半响,最后竟胡乱臆测:“也许我跟她才有缘分吧?沈俊命中不该得到她,所以才会失踪?!”
回想了一会她的样子和神情后,他心里不禁有些激动和得意:“沈俊到现在为止仍下落不明,估计凶多吉少,她虽然把我误会成沈俊了,不过没有关系,她迟早会明白我是谁。她好象对我印象不错!”
尽管对方没有正式工作,也许还有其他一些条件也不太理想,但他还是决定要采取行动!
为了扫清双方的障碍,他决定给那个女人打去电话,结束双方的不正当关系。
“不管沈俊的失踪是否与她有关,也许和平解决矛盾才是应取之道?继续敲诈她,弄不好也会象沈俊那样突然消失!”
他并不爱那个女人,死皮赖脸地纠缠人家,其实主要是出于一种不正常的报复心理。
两年前,他从大学毕业后,跟许多同学一样,没有回家乡,或者到另一座陌生的城市去闯荡,而是选择留下,在这个曾今读了四年大学的城市里找到了工作。
刚参加工作那一年,他过得很充实,几乎把自己的全部热情都投入了新的工作和学习中,不但很快熟悉了公司的各种业务,而且与同事们相处也比较愉快。
但在工作的第二年,他开始有了一些变化,虽然工作还是很积极,内心中也有向上爬的野心,但他还是将一半以上的精力放到了享乐上面。经常利用公司的电脑和办公电话,与一些新认识的年轻女孩联系。
他本来就是一个很健谈的人,每天都象吃了兴奋剂一样,见到任何同事,他都表现得很热情,不管跟谁,他都总能找到话题。在电话里他更是能聊,就是跟同性朋友,他也能聊上十几分钟!话多得让一些男同事都有点不习惯。
当然,他对异性更感兴趣,经常和一些女孩子一聊就是半个小时以上,甚至有时可以聊上几个小时!尽管公司每月会给他报500元电话费,但他还是不够打,几乎每个月都要自掏腰包,贴补多打出的几百元电话费!
同事们都觉得他是一个充满活力和热情的人,虽然知道他经常跟异性联系,但并不认为他坏,年轻人嘛,这样很正常。
不过,绝大多数同事都不会想到,他并不象他们想象的那样单纯。相反,他的个人生活其实比较风流,甚至有点糜烂。
他长相和身材比较好,加之性格也很讨人喜欢,所以不少女孩子都很喜欢他。他表面上很单纯,其实很有心计。哪种女孩可以占便宜,哪种女孩不能招惹,他心知肚明。对于那些真心想跟他交往的女孩,如果对方的条件,特别是外表条件不是很满意的话,他都会刻意保持距离。而对女网友,他却没有那么多顾忌,只要对方答应见面,只要对方长得不是太对不起观众,他都不会放过机会。另外,他每月都会找几次小姐,甚至经常将一半左右的工资花在嫖小姐这种事情上面。
那个女人也是他通过QQ认识的,他跟对方聊了几次后,便提出视频聊天的要求,却被对方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但那女人还是很喜欢和他聊天,两人聊过一段时间后,女人也对他说了一点实情,原来她早已结婚,是一个全职太太,丈夫是某上市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并被调到某个县城去做分公司总经理去了,因为丈夫不在身边,她觉得寂寞,所以想通过网络打发一下无聊时间。
他听说后,虽然明白对方年龄肯定比自己大,但猜想她最多也只三十几岁,想到对方心里空虚,觉得有机可乘,因此更加卖力地勾引对方。
两人通过QQ联系了一个月后,她终于同意了见面的要求。但当他真的见到她时,他却大失所望,甚至有一种反被勾引的感觉!因为她比他大了十几岁,几乎都可以当他的妈了!
尽管内心有种羞耻感,但他还是与对方发生了肉体关系。
之后,他虽然不再愿意跟她QQ聊天,每次只要对方在线,他都要故意隐身,但那女人似乎有点喜欢他,有时会给他发一些暧昧的短信。
尽管他想结束这种不正当的关系,但在寂寞的夜晚,在找不到聊天对象的夜晚,他还是会想到她,并将对方当做填补空虚和泄欲的工具,又与她偷偷去宾馆开了几次房。
他本来想大家就保持这种关系,不料那女人可能感觉出自己只成了他的性工具,首先提出了中断来往的要求。并在他特别需要她的夜晚,故意拒绝他!这使他感到自己很没有面子,觉得自己不但被对方占了便宜,而且还被对方玩厌了!
因为他有一种被对方玩弄后又被抛弃的屈辱感,并且他对她的身体,也有一种畸形的贪恋。所以在几次要求被拒后,产生了报复心理,于是他利用前几次在宾馆开房时给她拍的一些祼照敲诈她!
他听她说过,她的丈夫年薪有五十多万元,所以他决定狮子大开口,想用自己保存在笔记本电脑里的那些祼照换10万元钱!为了不让她的丈夫发觉,他也给对方留了余地,主动提出可以分期付款。
那个女人对他的要挟非常羞怒,在QQ里痛骂了他一顿,甚至威胁他,要他注意安全。
他本就不是一个怕事的人,何况他又深知对方绝无胆子对他采取行动。他认为10万元钱,对于一个年收入在50万以上的家庭来说,并不是大事,何况还是分期付款!她有丈夫,还有一个在读高一的女儿,他看得出她其实也很爱自己的家,绝不会为了区区10万元,就跟自己来个鱼死网破,因此他根本不把对方的威胁当一回事。
但沈俊的突然失踪,却给他敲响了警钟。虽然他并不敢肯定是对方下的黑手,但还是有了一点怀疑和担心。他正犹豫要不要体面地收手――结束不正当关系,但又不能让对方认为自己是因为害怕才主动言和,哪知今天却鬼使神差地去见了夏海燕!
“也许是上天在帮助我悬崖勒马,所以故意安排我们见面!”
因为心中有了爱,他的良心也开始觉醒。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行为不但有点卑鄙,而且也很危险,他坐不住了,假装要上厕所,离开了办公室。
这些事情当然不能在厕所里讲,即使男厕所没人,也要防隔墙有耳。他进了电梯,并按下“1”和“14”两个键。
他当然不会知道,其实电梯里并非只有他一人,就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鬼魂!
他的一举一动都被鬼魂看在眼里。
因为是在大楼里,阳光不能直接照射到身上,所以沈俊没有趴在他的背上。
沈俊看见他同时按下两个楼层键,立即猜到他真正的目的地是在14楼。因为14楼、4楼和24楼,这三层楼根本没有装修,也自然没有人在这几层楼里上班。
他按下“1”键,只是不想被其他人发现有人进了14楼。
果然,电梯在14楼停下并打开门后,武运吉出了电梯,并马上按下“关闭”键。看着电梯楼层数变成“1”后,他才走进空荡荡的毛坯房里,摸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电话通后,他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希望和平分手的想法,并保证会删掉电脑里的那些祼照。
那个女人也似乎猜到他其实已经有点恐惧自己了,也想见好就收,只是有点不放心对方是否会删除照片。
“你不放心的话,干脆今晚到我的租处,我当着你的面删除!”
“……算了,就算我去了你那儿,你如果真想保留那些照片,也可以在我去之前,备份到别的电脑或者U盘里。”
“那你要怎样才能相信呢?”
“我只希望你不是心血来潮。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好过,所以希望大家好说好散,没必要非得弄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说呢?”
“是呀,我也有点后悔,不过,你不要以为我是怕了你,我只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你。”
“但愿你说的是真心话。”
他们沉默两秒钟后,同时说出“再见”两字,两人都苦笑了一下,然后挂了电话。
打完电话后,武运吉象终于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似的,长长地吐了口气。
他在空敞的楼屋里抽了一支烟后,才乘电梯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沈俊没有跟着离去,他孤独地站在电梯口旁边的窗台边,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他本来以为对方是来打敲诈电话的,却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现在看来,他们双方都想和平结束,可能不会再联系了。自己想通过他,找到那个有雇凶杀人嫌疑的女人的计划,也很难实现了。
他默想一会,忽然想到:“我怎么忘了,昨晚他利用办公电话,给她打过一个电话,我只要通过查询话机的去电记录,就能查到她的电话呀!”
心念于此,更不迟疑,马上按下电梯的“上”键,又回到了武运吉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有武运吉一人,其他同事不知溜班到哪儿去了。
他见武运吉正若有所思地在一张纸上写什么,有些好奇,于是走到他身后去看。
结果这一看,他不由全身微微一震!
原来武运吉正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在无意识地涂鸦。一张打印后作废的A4纸上面,写着十余个相同的名字:
夏海燕!
“看样子他对夏海燕有那个意思!”
沈俊心里不禁暗暗后悔,自己不该附身在他身上,去看夏海燕。
现在他已明白,武运吉其实是因为被自己附身了,成了自己的替身,所以去做了自己想做的事,说了自己想说的话。
但现在谁是谁的替身?这个帐他已算不过来了。
本来,他已经死了,夏海燕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但想到武运吉将代替自己,他又不甘心。不要说自己很可能是当了武运吉的替死鬼,就凭武运吉敲诈那个女人这一点,他就实在从心里鄙视他。
夏海燕跟谁好他都管不着,但如果是跟武运吉好上了,他却淹不下这口气,也很为她不值。
他决定要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夏海燕,他都不能让武运吉得逞!
但怎样才能阻止这件事情的发展呢?他坐在武运吉后面的林琳的位置上,默想一会,决定还是从查询那个女人的电话下手。
他正想趁武运吉没有使用办公电话的机会,马上查询一下里面存储的去电记录,忽然林琳走进来,象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神色激动地对武运吉说道:“天,你听说没有?沈俊的尸体被人发现了!”
沈俊、武运吉听了都是一震。
“真的吗?在什么地方发现的?”武运吉一边慌乱地将写有夏海燕名字的打印纸放进办公桌的抽屉里,一边问道。
“听说是在陈家村附近的一片树林里!好多人都坐车看去了!”
“难怪办公室没有人!我刚才上厕所去了,没有听说这件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你知道吗?”
“我不是很清楚,其实是不是沈俊也不一定,听说是公安局打来的电话,因为公司已将沈俊失踪的事情报案了,恰好公安局今天接到了一个报案电话,说陈家村的一个村民在村前的一片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年轻男人的尸体,公安人员发觉尸体的体貌特征跟沈俊很相近,所以给公司领导打来电话,叫派人去现场辨认一下。江总和罗保卫他们已经坐车去了,好多同事听说后,也找车子跟去了。”
武运吉正要再问,与沈俊一个办公室的刘丹和孙静两人跑了进来,大声招呼林琳道:“林琳,郑天已经找到了一辆车子,他在楼下等我们,我们一起去陈家村看看!”
林琳道:“不去吧,我觉得太恐怖了!如果真的是沈俊,那么多人已经去了,自然认得出来……”
“我也有点怕,不过去现场看一下也没关系,我们不去看尸体就是!”刘丹说道。
孙静道:“人都跑光了,你们两个还呆在办公室上班吗?”
林琳听说她们不去看尸体,稍稍放心,对武运吉说道:“走,一起去看看!”
武运吉神色有些慌乱地说道:“你们先去吧,我还有点事情,等会我自己找辆出租车去。”
孙静道:“郑天已经找到了一辆车子,你何必又花钱招出租车!”
“你们先去吧,我有点事情要办。”
三人见他真象有什么事,便不再劝,匆匆离去。
沈俊没有附身到几个女同事身上一起离去,虽然他已经知道自己死了,但听说自己的尸体被人发现的消息后,他还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怖感,不敢去看自己的尸体。
他就象一个没有思想的灵魂,只是发呆。
虽然林琳说那个尸体是不是他还不一定,但他已经认定那是自己无疑。
那晚他虽然没有认出那片树林是哪儿,但从方向和路程远近看来,那片树林确实是在陈家村附近。
武运吉估计三名女同事下了楼后,才走过去将办公室大门关上了。回到位置上,立即拿起办公电话,开始拨号码。
“他在跟谁打电话?是不是在给那个女人打电话?”沈俊默默坐到他后面的位置上,拿起了分机的话筒。
振铃声响了半分钟后,对方终于接了电话,但没有说话。
“喂,我不是反悔了,又打来电话,我只是想问你一件事情。”武运吉小声说道。
“什么事情?”
“说句老实话,你到底雇凶杀人没有?”
“你什么意思?”
“我跟你讲过,我们公司有一个叫沈俊的同事失踪了,现在他的尸体已经被公安局找到了!”
“哦!”
“这件事情到底与你有关系没有?”
“没关系。”
“求你说句老实话!如果是你干的,我绝不会报警!我只是害怕……”
“你害怕公安局查出你敲诈我的事实吧?”
武运吉干咳两声,没有吭声。
那女人轻轻叹了口气,“我真的与这件事情没关系。你想,如果我真的象你猜测的那样,雇凶杀人了,那我不是等于有两个把柄被你握在手里了吗?那我会放过你吗?”
武运吉倒吸一口凉气。
“放心,你前段时间做的事情,虽然很可恶,我也说真话,确实恨不得杀死你,但我真的没有请人杀你,你同事的事跟我真的没半点关系。”
武运吉吁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我希望你能将那些照片删除,留下来对大家都不好。”
“你放心,如果你不信,我可以赌咒。”
“那好,希望我们今后都不要再干涉对方的生活。”
“好。”
挂了电话后,他长长吐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额头上已沁出冷汗。
“看来是我多心了,她确实也没有胆子干这种事情。”他将那张写满名字的纸揉成一团,扔进门后面的废纸篓里后,也关上门离去了。
沈俊没有跟他离去。他象个呆子一样,静静地坐在林琳的位置上。
“看样子那个女人与我的死没有关系,那我到底是怎么死去的呢?难道……真的象我最初猜想那样,只是遭遇了一场车祸?”
虽然未经调查,但沈俊偷听了武运吉和那个女人的电话后,心里已经打消了对她的怀疑。再说自己的尸体已经被发现,调查凶手也成了公安局份内之事,自己只需等公安局的侦破结果了。打定主意后,他便回到了楼下自己的办公室。
在沙发上胡思乱想地躺了两个小时后,同事们便陆续来上班了。
“上午你们去陈家村看过没有?是不是沈俊?”同事章后福问坐在他左边的刘丹。
“你不是去看了吗?怎么不知道?”刘丹奇怪地反问道。
“我没去。”章后福一边小声回答,一边给刘丹递眼色。
刘丹愣了一下,随即醒悟:对方其实根本就没打算去看,只是以此为借口,提前下班回家了!说道:“是沈俊!我没敢看尸体,但看过的人都认出那个尸体就是沈俊!”
章后福叹了口气,又问道:“是被刀杀死的吗?”
“听他们说,不是被刀杀死的,而是被铁棍之类的凶器打破后脑致死的!”想到前几天还在一间办公室有说有笑的同事,现在已经阴阳两隔,刘丹不禁落下泪来,一边从包里摸出餐巾纸来揩眼泪,一边说道:“听说他死得很惨,后脑都被打烂了!凶手肯定不止打了一棍!”
章后福啧啧叹息几声,说道:“可能凶手跟沈俊有什么仇吧,下手这样歹毒!”
刚走进来的郑天听见他们的议论,说道:“我估计沈俊是遇到打劫的坏人了!”
章后福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看过沈俊的尸体,不但后脑被打烂了,连衣服裤子也全被拔光了!听一些村民讲,公安人员还在树林外面找到了凶手没烧完的衣服碎片。”
刘丹也听到了这些流言,问道:“你们说那个凶手会不会是沈俊的熟人呀?”
郑天道:“我分析这种可能性不大,你看沈俊在公司里根本没得罪过谁,他又是外地人,会跟谁结下这么深的仇恨?”
章后福叹道:“难说,他不是在这儿读了四年大学吗,进公司里也快一年了,加起来他在这座城市也呆了近五年了。”
刘丹也有同感,说道:“我看过一些推理小说,凶手如果跟被害者是熟人的话,往往会在行凶后将被害者的衣服等物烧毁掉,这样可以减少被人认出被害者的机率。”
郑天道:“我也看过一些侦案题材的电视剧,如果是熟人做案的话,凶手不应该只是烧掉衣物等东西,还会毁掉被害者的容貌,但那个凶手并没有毁掉沈俊的容貌,所以我认为凶手是沈俊熟人的可能性不大,是抢劫犯的可能性大一些。”
刘丹听了也觉得自己分析欠虑,但又有点不服气,争辩道:“我觉得不象是抢劫,因为抢劫犯一般不会一上来就杀死对方,往往是抢过钱后,因为害怕对方报警,才会杀人灭口。”
郑天道:“你怎么知道凶手是先杀的人?也许凶手是先抢后杀呢!”
章后福认为郑天分机得比较有道理,说道:“我有一个疑问,请你们分机一下。”
郑天刘丹异口同声道:“什么疑问?”
章后福道:“听说沈俊死那晚,本来准备去朱栩老师家吃晚饭的,他为什么会去陈家村呢?”
刘丹皱眉道:“这确实是个问题,也许……那片树林并不是第一杀人现场?而是凶手杀了人后,将尸体用车或者别的工具运到那儿去掩埋的。”
郑天道:“有这种可能。”
说话间,其他一些同事也陆续进了办公室,大家谈论了近一个小时后,才开始工作。
沈俊一直坐在沙发上默听。听到自己死得那样惨,心里又是恐怖又是难过,暗暗发誓:一定要加倍讨还血债!如果可能的话,不但要杀死凶手本人,还要灭他全家!
在大家谈论时,他也在和大家一起猜测凶手是谁。从大学同学到现在的同事,凡是关系跟自己有一点不友好的人,他都想到了,但没有发现谁有杀死自己的嫌疑。
“难道真象郑天分析那样,可能是遇到抢劫犯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就死得太不值了,因为出事那晚,他身上除了一个价值1580元的手机外,只有五百多元钱,狗杂种真要抢,明说出来,自己全部给他就是,为什么一上来就给人致命的一击!
他心潮起伏地思想了也不知多长时间,才发现同事们已经停止议论,开始工作了。于是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心想:“不知这条新闻上了网没有?”
但在网上查过后,并没有查到相关的报道。心想可能要等到晚上或者明天才能在网络或者电视上看到相关的新闻,决定这几天注意跟踪一下相关的新闻报道,如果可能的话,还要给公安局提供一些可供参考的线索。
想到提供线索,他猛地想到刘丹刚才提到的第一杀人现场的问题,“唉呀,这是一个重要线索呀!我的向公安局提供真实的情况!”
他激动得想马上给公安局打去电话,但同事们在,他也不想吓着大家,只得按耐住自己。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时间,他等大家都走后,立即拿起桌上的办公电话,因为不知道公安局的其他号码,所以他便给110打了电话。
听他说要提供关于沈俊案子的重要线索后,对方马上问他是谁,他说你不用管,我反正知道。于是将那晚沈俊要去朱栩家吃晚饭,以及可能在那条公路上出事的事情讲了出来。接听电话的警察听他讲得那样详细,怀疑他目击到了凶杀过程,沈俊见对方追问自己的身份,便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后,他坐在位置上发呆一会,看窗外天已黑透,心想自己在办公楼里呆了一天,也该出去活动一下了,于是关上办公室离去。
上街后,他无意识地沿着人行道向前走去。看见灯火阑珊、车水马龙的街景,看见一对对年轻的情侣从他身边经过,他心里倍感寂寞。
在经过电信营业厅时,见里面的营业员还没下班,他不由想起夏海燕,心道:“不知她下班没有?”
虽然她下班与否,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去看她一眼。于是他站在候车亭下,等到一辆公交车后,跟着其他一些客人上了车。
10分钟后,便到了夏海燕上班的那家百事通店。见大门还开着,他激动地走了进去。
店里没有客人,夏海燕正神色专注地看着面前的液晶显示器。
“她在看什么东西呢?”他默默地盯了她几秒钟后,好奇地走到她的身后,一看屏幕,不由神色大变!
原来夏海燕正在看自己的照片!
那张相片是他进公司时,交给公司人力资源部门的登记照片。在相片下面,是关于自己案子的新闻报道。
他不敢多看自己的遗像,忙低下眼去,看下面的文字报道。
但让他有点失望的是,新闻只是报道了发现尸体的经过,未谈公安局对案情的看法,也没提到公安人员是否发现了什么线索。
夏海燕显然已经看过了文字报道,所以她只是带着一种复杂和恐怖的心情在看他的相片。
看了一会后,她拿起桌上的电话,拔打了一个座机号码。
沈俊正猜想她是不是要给朱栩打电话,但电话通后,她却没有说话,沈俊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人发问的声音。
那男人连喂了几声后,不见对方说话,于是挂了电话。
夏海燕也将电话放下,出神几秒钟后,她又提起话筒,同时按下重拨键。
“她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有男朋友或者心里已有中意的人?”他不禁有点不安和伤心,如果对方已经有男朋友,那自己死得更冤枉了!
电话响了近半分钟后,那个男人终于接了电话。
沈俊犹豫了一下,弯下腰去,将自己的耳朵凑近听筒。
他的脸几乎已经挨到了她的脸,他甚至闻到她的脸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他心里怦怦直跳,但没有移开自己的脸。
“喂,你找谁?”那个男人问道。
他吃了一惊,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夏海燕迟疑一下,终于问道:“你好,请问你是不是武运吉?”
“……是呀,你是谁?”
沈俊心里一沉。
夏海燕犹豫了一下,又挂断了电话。
沈俊也站直了身体,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甚至愤怒感。
这个女人真奇怪,刚看过我的遗照,又给另一个男人打电话!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正觉奇怪和恼怒,桌上的电话又响了。
沈俊和夏海燕都猜出是武运吉打来的电话,都没有动。
铃声响了一分钟后,夏海燕才终于拿起了话筒。
“喂,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只是问你的名字,没有别的意思。”
“你到底是谁?不说出来,我就一直打个不停!”
夏海燕无声吁了口气,终于说道:“我是一家百事通店的营业员,今天早上你来我们店缴过话费,你还记得吧?”
“哦!你是夏海燕!你好!想不到你会给我打来电话!”武运吉本来刚才有些惊恐和怀疑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听说是夏海燕后,态度立即变了,语气显得很兴奋。
夏海燕低咳一声,解释道:“是这样的,今天早上,我以为你……你姓沈,但你说了要缴费的电话号码,却是武运吉的名字,我以为是你代别人缴的费,所以没问你。但刚才我接到姨妈的电话,知道那个人……的事情了,我就觉得非常奇怪,明明早上还看见过的人,怎么会……,我又在网上看到了他的相片,才知道早上看见的人并不是……沈俊,所以我才怀疑你是不是武运吉。”
“哦,是这么回事呀,呵呵,不好意思,我早上没有对你说实话。”
夏海燕道:“你早上说的话太奇怪了,我当时还以为你真的是……他,你不该冒充别人,特别是冒充那个人。”
“你听我讲,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
“对不起,我这儿有客户来了,我挂电话了。”不等对方回答,便挂了电话。
沈俊听说是这么回事,心里的无明怒火平息了下来。
夏海燕呆坐了一会,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就在这时,电脑屏幕下方有QQ头像在闪,
她急忙点击了那个头像,看完对方的话后,她飞快地打了一行字:“对不起,我要下班了,晚上如果上网,大家再聊!886~”
沈俊看了她的留言后,心里一动,默默记下了她的QQ妮称和号码。心道:“晚上她若上网,我加她朋友,跟她在网上聊聊!”
夏海燕收拾完好,便关上了大门。
沈俊默默地走在她的身边,与她并肩向前面的候车亭走去。一边走,一边伤感地暗想:“要是我没有出意外,也许我现在真的跟她并肩走在大街上呢!”
两人站在街边候车亭等了几分钟后,一辆公交车便到了,夏海燕上车后,沈俊有一种想要跟踪她的冲动,犹豫好一会,还是没有上车。
“我已经死了,就不要过份打扰她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