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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别哭》故事荟

  不会生育的夫妇在车站意外得到了一个孩子,欢天喜地间却突然发现孩子的生母并未如她所说离开车站,而是紧随他们上了火车。她究竟想干什么?是反悔了想要回孩子,还是……
  
  1老天送来的宝贝
  
  小坪村的陈根生夫妇,是全村里每年出去打工最早,回家过年最迟的。即便这样地辛劳,他家的房子却是全村最破旧的。乡亲们都不明白,这小夫妻俩挣的钱去哪儿了。只有他俩心里清楚,钱,都花在了看病上。
  
  陈根生的妻子叫李桂枝,一朵花似的女子却患上了不孕症。女人不能生育,这在农村是丢脸的事情,夫妻俩谁也不敢对乡亲们说破,只是每年出去打工时暗暗地寻医问药。结婚四年来,夫妻俩不断地变换打工的地点,为的就是找大医院诊治。
  
  今年,陈根生将打工的目的地定在了武汉,他相中了武汉的妇科医院。他和妻子正月初八就动了身,到县城的火车站乘火车。候车室里黑压压地坐满了人,夫妻俩干脆在广场上找了块空地,坐在行李上边说话边等车。两个人说着说着,话题自然而然地就扯到了看病的事情上。
  
  经过这么多年不见成效的治疗,李桂枝对治好自己的病已不抱什么希望,她小声地与丈夫商量:“我看今年去武汉咱们就安心打工,不看病了。我都快吃了一麻袋药了,没用的。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就这样扔到水里,可惜。”
  
  陈根生瞪了妻子一眼,算是回答。他想孩子快想疯了,就这样放弃,他可不干。
  
  陈根生这一瞪眼,李桂枝好半天不敢吱声。不能生育的毛病在她,她自觉亏欠丈夫的,所以凡事都依着丈夫。但是,她确实吃药吃怕了,对治好病又没信心,忍了好久,还是忍不住怯怯地说了自己的想法:“根生,要不,我们抱养一个孩子吧。”
  
  “抱养一个?”陈根生闷着头想了好半天,说,“倒也行。抱养一个孩子也不耽误你治病,要是治好了,我们再生一个亲生的,要是……”说到这里,他打住了。因为他看到,坐在旁边不到三米远的一个妇女正眨巴着眼睛往这边打量,明显在偷听他们说话。
  
  这是一位农村妇女,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与陈根生和李桂枝相仿,只是生得瘦削,脸带病容,怀里还抱着个襁褓,襁褓里,一个两三个月大的孩子睡得正香。
  
  这妇女打量了一会儿,就站起来,径直往这边走过来,在陈根生夫妇俩面前蹲下来,搭讪着问话:“大姐不能生育?想抱养一个孩子?”
  
  李桂枝一时僵住了,脸色难看起来。陈根生则气恼地瞪着她,冷着脸问:“这跟你有关系吗?”
  
  妇女回过味来,忙赔着笑脸说:“大哥别误会,我是想将我的孩子送人。在这里转悠了一上午了呢,找不到合适的人家,我总担心孩子到人家家里会受欺负。听两位说不能生育,我才放心,再说,看大哥大姐也是厚道人……”
  
  陈根生和李桂枝一时间惊讶了,怔怔地看着对方。陈根生问:“这是你的孩子吗?”
  
  妇女急迫地点了点头:“当然,当然是我的孩子。”
  
  “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舍得送人?”
  
  妇女的眼眶顿时就红了,哽咽着说:“我男人上个月去世了,我又有病,实在没能力抚养这孩子了。唉,孩子是娘的心头肉啊,要不是实在没办法,谁会想到这一步。”
  
  陈根生和妻子同时去看襁褓里的孩子,孩子的脸粉嘟嘟的,煞是可爱。夫妻俩交换了一下眼神,那眼神里都流露出对这孩子的喜爱。李桂枝便伸手接过襁褓,说:“这孩子没什么毛病吧?我们村的大祥叔前年捡了个孩子,孩子先天性双腿畸形,将大祥叔夫妻俩给拖累的,唉!我得看看。”说着话解开了襁褓,襁褓里还裹着一袋奶粉,很显然,这妇女是真的打算将孩子送人了,连奶粉都备下了。
  
  夫妻俩看了又看,是个女娃,孩子健康得很,身上连块疤都没有。妇女在一旁抹着泪,说:“孩子好着呢,是我自己没能力抚养。”见李桂枝还在不停地检查孩子,妇女心疼地叫起来:“这么冷的天,可别冻坏了我的孩子,快包起来!你们这样粗心,我可还真不放心将孩子给你们。”妇女说着话来接孩子。李桂枝哪里舍得,自己动手将孩子放在襁褓里裹起来,连声说:“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孩子的,会当亲生的一样对待。只是有一条,你日后不能来找我们。”
  
  “这你放心。”妇女抹着泪,“我之所以选择到车站来将孩子送人,就没打算日后再去打扰孩子。车站里都是南来北往的人,谁也没个牵扯。”
  
  一切都交代清楚,谈妥之后,妇女抹着泪,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了,很快消失在人流之中,不见了。这里的陈根生和李桂枝高兴得什么似的,两个人轮番地抱着孩子晃啊晃,笑得合不拢嘴,他们终于有孩子了,这真是老天送给他们的宝贝。
  
  2都是奶瓶惹的祸
  
  陈根生夫妇意外地得到一个孩子,夫妻俩欢天喜地,将孩子逗弄来逗弄去,连乘车的时间都忘了。还是旁边的一个小青年过来提醒:“你们是去武汉吧?早就检票了。”陈根生这才警觉起来,慌忙提上行李,李桂枝抱上孩子,两个人匆匆上了车。
  
  火车出站大约半个小时,孩子就醒了,开始闹腾起来,咧着小嘴,哇哇大哭。陈根生和李桂枝没当过父母,一时手忙脚乱起来,这个哄那个晃,孩子就是不住嘴。李桂枝醒悟过来:“宝贝是不是饿了?刚才那袋奶粉呢?”
  
  那袋奶粉在小包里。在车站重新裹孩子的时候,陈根生将那袋奶粉放在自己随身的包里了。他打开包,拿出了奶粉袋,正想动身去冲奶粉时,却犹豫了,这么小的孩子,哪里会用茶杯喝奶?没有奶瓶啊。
  
  没有奶瓶就白搭,火车上又没有奶瓶卖,夫妻俩都想不出办法来,旁边的乘客提醒他们,还有十来分钟火车就要进一个小站了,兴许小站的店铺里有得卖。李桂枝只得抱着孩子不停地晃动,等着火车进站。
  
  火车进了站,只停靠三分钟。车门一开,陈根生就提着随身的小包,跑了下来,李桂枝也抱着孩子在后面紧紧跟着。站台上,推着手推车卖副食的倒不少,陈根生挨个儿问过去:“有没有奶瓶卖?”被问的都是一愣一愣的:“啥?奶瓶?我们怎么会卖那玩意?”
  
  问了五六个卖东西的,都没有奶瓶,急迫中,陈根生询问站台的一个工作人员,到哪里可以买到给孩子喂奶的奶瓶,工作人员想了想,说:“站外有家小超市,你可以去那里问问,不过,只怕时间来不及了。”陈根生已顾不了那么多,冲妻子嚷了一句:“你在这里等着!”转身就往站外跑。
  
  李桂枝在站台上等着,三分钟的时间像眨眨眼那么快,乘务员在催下车买东西的人们上车,接着就是关车门,火车要开了。李桂枝抱着孩子往车门前跑,但跑到车门前又犹豫了,丈夫还没回来,她不能丢下丈夫一个人走呀。她急得直跳脚,但跳脚也没用,火车不等人,时间一到,呼哧呼哧地就启动了。李桂枝追着火车大喊:“等等我,等等我。”她这一喊,车窗里探出一个脑袋来,也对着她大叫:“你们为什么不上车?你们打算干什么?”
  
  李桂枝一愣,她认了出来,那个对着她大喊大叫的,就是刚才在县城车站的那个妇女,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她怎么也在车上?
  
  李桂枝站住了,没再追赶。那妇女却想从车窗里钻出来,被乘务员给拉住了,妇女显然急了,大叫:“我的孩子还在外面,放开我!”见挣扎没有用,她就扯起嗓子冲李桂枝大叫大嚷:“你们千万不能给孩子喂奶粉,千万!”火车已经驶远了,后面还喊些什么,李桂枝已听不清楚。
  
  李桂枝站在那里发愣,陈根生这时已跑了回来,他还是没能买到奶瓶。看到火车已经开走了,他气得直跺脚:“你怎么不上车?我们行李还在车上呢。”李桂枝充耳不闻,还是对着车子开走的方向发呆。陈根生这才看出了道道,问:“咋了?”李桂枝怔怔地说:“她在车上。”
  
  “谁?谁在车上?”
  
  “那女的,这孩子的亲妈。”李桂枝疑惑道,“她刚才还想跳车来追我们呢。你说,她是不是反悔了,想要回孩子了?”
  
  陈根生也怔住了,自己明明看到那妇女离开了车站,怎么会在火车上呢?难道人家真的是反悔了,追上来了?他迟疑着道:“要是人家真的想要回孩子,我们还是给她吧,毕竟,人家是……”一句话还没说完,李桂枝急迫地叫了起来:“才不呢!她这不是逗弄咱们吗?她说了将孩子给我就是我的!”她将孩子抱得紧紧的,生怕别人抢了去似的。
  
  母爱是女人的天性,短短的两个小时,李桂枝对孩子已有了感情,完全将她当成自己的孩子了。要她将孩子还给人家,她不干!
  
  3疯狂妈妈跳车救女
  
  陈根生和李桂枝在站台上商量着该怎么办,与此同时,火车上的那个女人急得快疯了,因为,她压根儿就没打算真将孩子送给陈根生夫妇,她只是想利用一下这对夫妇。
  
  这个女人叫崔莺,与李桂枝和陈根生是同一个县的人,不同的是,李桂枝和陈根生住在农村,而她,住在县城。
  
  崔莺的生活原本富裕而幸福,她的丈夫是开五金店的,收入不错,对她又体贴,她平日里不用做事,只是打打麻将消磨时间。但就在打麻将的时候,她结识了一个叫刘军的不良青年。这刘军是个贩毒的,相中了崔莺家的财富,一心想将崔莺发展成自己的顾客,所以一方面对崔莺阿谀奉承百般讨好,另一方面,趁打麻将的机会偷偷地往崔莺的茶杯里投放毒品。就这样,崔莺渐渐染上了毒瘾,等她明白过来自己着了刘军的道儿时,一切都迟了,她已离不开刘军了。
  
  吸毒三年,原本富裕的家庭开始入不敷出了。丈夫几次逼崔莺戒毒都没有成效,绝望中和崔莺离婚了。离婚时崔莺已有身孕,为了拴住丈夫的心,让丈夫与她复婚并为她吸毒提供资金,她生下了孩子。但她打错了算盘,离婚后丈夫就去了外地做生意,与她再也没有任何联系。添了孩子,她更没钱吸毒了,天天难受得用头撞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向刘军求情,求刘军赊给她一些毒品。刘军正想物色一个人帮他贩毒,于是劝崔莺:没有钱就得挣钱,没钱吸毒的人最好的出路就是以贩养吸。就这样,崔莺铤而走险,走上了贩毒的道路。
  
  今天是崔莺第一次贩毒,任务是将五百克毒品送到武汉。所有的细节都是她早就计划好的。她将毒品装在一只空奶粉袋里,然后封好口,再塞进孩子的襁褓里,这样不会引起人家的怀疑。但抱着孩子真要上火车时,她害怕了,候车室门口就有安检,要是被检查出来怎么办?她连候车室都不敢进,一直抱着孩子在火车站广场游荡。也就在那时候,她无意间偷听到陈根生和李桂枝的谈话。于是,她灵机一动,有了主意。她假意说将孩子送给陈根生夫妇,让这对夫妇帮她带毒品上车,只要到了地点,再想办法将孩子要回来,一切就全都OK了。
  
  本来一切都按照崔莺的计划顺利进行,哪知道陈根生夫妇下车去给孩子买奶瓶,错过了上车。
  
  崔莺急啊,这一错过,她将很难找到这对夫妇,那么,孩子和毒品就算全丢了。
  
  更让她害怕的是,陈根生夫妇不知道奶粉袋里装的是毒品呀,他们要是将毒品当奶粉冲泡给她的女儿喝,她的女儿还有命吗?
  
  而且这种可能随时会发生,陈根生他们下车,为的就是买奶瓶给女儿喂奶呀!
  
  崔莺急得快哭了,再怎么一无是处的母亲也是母亲,没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她想跳下车去追陈根生夫妇没能成功,只得慌忙用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刘军,带着哭腔说:“有一对农村夫妇抱着我的孩子在晋梅县火车站下了车,货也在孩子身上。”她本来是想央求刘军赶到晋梅县火车站去找陈根生的,但她的话还没说完,刘军就破口大骂:“你他妈的要是丢了货,老子要你的命!”骂完了,电话也挂断了。
  
  崔莺的心灰了,看来想让刘军去找陈根生是不可能的。别的不说,刘军在家里,等他赶到晋梅县火车站,陈根生夫妇早就不知去哪了。现在一切只能靠自己,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首先赶到陈根生夫妇刚才坐的位置察看,他们的行李还在。她认真地翻检起这些行李起来,运气还算不错,在一只大包的偏兜里,她找到了陈根生的身份证。她总算知道抱走自己孩子的是谁,家住哪里了。
  
  但问题是陈根生随时会给她的女儿喂奶呀。她不能等,她得赶在他们买到奶瓶给孩子喂奶前找到他们,不然,女儿必死无疑。
  
  崔莺没办法等火车停靠下一站再下车往回赶,她得分秒必争,现在就下车。车厢里,乘务员不让她从车窗跳车,她只得去了厕所,打算从厕所的窗户里往外跳。
  
  进了厕所,关上门,她发现,厕所的窗口钉了两根钢条。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劲,硬生生地将两根钢条都向两边拉弯了,拉开窗户,将头探出去,可还别说,腾出的空间足够她钻出去。
  
  她脱下外套,将外套的袖子系在一根钢条上,然后抓着外套往车窗外爬。火车风驰电掣,耳畔呼呼生风,她害怕得浑身颤抖,这样跳下去,会不会被摔死?但此时的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她硬着头皮爬出了窗外,抓着外套悬在空中,将身体一点一点地往下移,脚快要够上路基了,这时的她已没有胆量往下看,心里默念了一句:“宝贝,妈妈来了。妈妈要是摔死了救不了你,你也就别怨我。”然后牙一咬,眼一闭,手一松,整个人就落了地。巨大的惯性让崔莺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接着,整个人顺着路基一路滚了下去。
  
  路基上的石碴将身上扎得到处是伤,手上、腿上、脸上,到处在流血,疼痛难耐。但她已顾不了这些,很快爬了起来。她望到,在离火车路不远,有一条公路,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奔到了公路上,拦住了一辆往晋梅县方向开的货车,坐了上去。
  
  从崔莺跳车的地方到晋梅县城,这中间其实不到二十公里的路程,货车其实只花了半个小时就到了晋梅县城,但谁知道这半个小时会发生什么,那对夫妇会不会将毒品当奶粉给她的宝贝女儿喝下去?崔莺急得头顶冒烟,一到县城,还没等货车停稳,就跳下车,打了的,一路上催着司机往火车站疯赶。
  
  终于到了晋梅火车站,崔莺也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发了疯似地冲进了站台,但站台里,哪里见得到陈根生夫妇的人影?站里站外找了个遍,就是没发现女儿和那对夫妇。陈根生夫妇去哪儿了?宝贝女儿还健不健在?崔莺终
  
  于忍不住哭了。
  
  4因为店铺老板的自私,
  
  反倒保住了宝贝的小命
  
  其实,在崔莺赶到前几分钟,陈根生夫妇才离开晋梅火车站的。
  
  在火车开走后,陈根生和李桂枝就在站台上商量该怎么办,是不是乘下一班车去武汉?商量的结果是:不去武汉了。回家!
  
  这主要是李桂枝的主意,李桂枝担心到武汉后会碰上崔莺。
  
  陈根生想了想,同意了:“行,回家吧。反正现在有了孩子,你去武汉也没办法做事,你就在家里照顾孩子吧。”
  
  两个人出了车站,打算坐汽车回家。但在回家之前,首要的是买到奶瓶,孩子还一直饿着呢。
  
  在离火车站不远的一家店铺里,他们终于找到了奶瓶。陈根生当即就买了一个,然后从包里拿出“奶粉”,临要拆包时,才想起来,没开水呀,怎么冲泡?他向店铺老板讨要开水。店铺老板是个精明人,他也不说自己有没有开水,只是拿出一袋奶粉来,向陈根生推荐,说这奶粉如何如何地好。
  
  陈根生虽说是老实人,但老板的那点心思他还是明白,想要开水,就得买一袋奶粉,要是不买,老板一准会说没有开水。反正现在有了孩子,奶粉是长期需要的,多买一袋就多买一袋吧。陈根生点了头:“好,我买一包。”店铺老板当即就热情起来,亲自动手拆了包装,这样陈根生想反悔都来不及了。
  
  付了奶粉钱,开水也就有了。刚买的奶粉拆了封,陈根生只得用新买的奶粉给小婴儿冲泡上了。他们谁也不知道,正因为店铺老板的自私,保住了婴儿的一条小命,孩子的生命又得以延续下去。
  
  孩子吃了奶,不再哭闹,满足地张开双眼,那黑葡萄似的眼珠清澈无比,不断地打量着李桂枝。孩子的这副模样让李桂枝快欢喜疯了,夫妻俩一边逗弄着孩子一边出了店铺,往汽车站走。
  
  李桂枝抱着孩子,陈根生将随身的小包挂在肩上,一手提着刚买的奶粉和奶瓶,另一只手不停地去逗孩子的脸,笑眯眯地对孩子说:“小东西,我现在是你爸爸了,叫爸爸,叫。”李桂枝乐了:“做梦吧你,她这么小,哪会叫爸爸,要叫,也是先叫妈妈。”“不,先叫爸爸。”陈根生笑着与妻子争起来。一句话刚刚说完,一个人从身后蹿了上来,一把夺下了他手上的奶粉,然后“咚咚咚”地往前跑了。
  
  陈根生猝不及防,手上提着的那袋新买的奶粉就被人抢了去,手一松,那只新买的奶瓶也掉在地上,“啪”地一下,摔破了。
  
  陈根生一怔,但立即就反应过来,青天白日的,居然抢东西,也太大胆了。他拔腿就追,大叫:“站住!将东西还给我!”抢东西的是个青年,手中攥着奶粉,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李桂枝迈着碎步紧跟在丈夫身后,喘着气喊:“别追了,别追了。不就是一袋奶粉吗?犯得着吗?”陈根生想想,站住了,反正自己包里还有奶粉呢,饿不着孩子。但他不知道,被抢的那袋,是真正的奶粉,而包里的那袋,是毒品,是会要了孩子性命的东西!
  
  陈根生站住了,抢东西的青年回过头来张望了一下,然后一溜烟跑了。就在那青年一回头的工夫,陈根生愣住了:这人有点面熟,在哪见过?
  
  李桂枝追上了丈夫,安慰丈夫:“一袋奶粉嘛,丢了就丢了。”然后发起了感慨,“想不到晋梅县的治安这么乱,一袋奶粉都有人抢呢。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陈根生却是一言不发,闷闷地在想心事。好久好久,他抬起头来,怔忡地说:“这人我认识,我想起来了。”
  
  “谁?你想起谁来了?”
  当然,刘军必须等到陈根生领他们找到那包货才动手。
  
  这里,陈根生领着崔莺和刘军往燕尾山狂奔,而那边,李桂枝抱着孩子已经到了燕尾山姐姐家。说是姐姐家并不确切,因为燕尾山是个丘陵山坡,树高草密,并无村落,亦无住户。这里只是姐姐和姐夫放养柴鸡的地方。
  
  陈根生的姐姐是个养鸡专业户,相中了燕尾山的环境,便在燕尾山自然放养柴鸡,所以在燕尾山修了鸡舍,也盖了临时的住所。这里方圆两里没有人家,整个燕尾山只住了姐姐姐夫两个人,李桂枝带着孩子到这里来住,自然可以掩人耳目,让人不知道孩子是抱养的。
  
  李桂枝到燕尾山姐姐家的养鸡场时,因为刚刚过年,养鸡场里的鸡都卖掉了,周围宁静得很,姐姐姐夫也不在家。才正月初八,姐姐姐夫下山去拜年还没回来,门上上了锁。李桂枝本来是想等姐姐回家了再进门的,无奈,上山的时候孩子就醒了,唧唧歪歪一个劲地动弹,显然是饿了。李桂枝也就顾不了那么多,好在姐姐家安的是木轴门,容易卸下来,李桂枝就将孩子放在地上,过去将门板卸了下来,然后抱着孩子进到了屋内。
  
  一到屋内,李桂枝就四处找开水。开水是现成的,就在保温瓶里,她拿出那包“奶粉”,拆了封,倒进一些到奶瓶里,然后用开水冲泡了,只等不太烫时就喂给孩子。但就在这工夫,孩子哭闹起来,显然是饿极了。李桂枝只得一次次地将“奶”滴到自己的手背上,试温度。滴一次,太烫,滴两次,还是太烫。孩子哭得李桂枝心都乱了,只得揭开奶瓶盖,不停地往里吹,只巴不得“奶水”快点凉下来,这样耗了一些工夫,试试温度,算是可以了,便立即盖住奶瓶盖,将奶嘴往孩子嘴里送。
  
  就在这时候,外面响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咚咚咚”的,跑得挺急。李桂枝以为是姐姐和姐夫回来了,就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奶瓶,想出门看个究竟。不料还未出门她就看到了自己的丈夫。陈根生一边狂奔进屋,一边气喘吁吁地大叫:“奶!不能喂!”
  
  李桂枝还没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陈根生已跑到跟前,一巴掌打在李桂枝的手上,那只奶瓶“砰”的一声掉到地上,摔破了。李桂枝有些恼了,叫起来:“你干吗?发什么神经?”陈根生上气不接下气,结结巴巴地说:“这,不是奶,是毒品!”李桂枝顿时就蒙了。
  
  这工夫,崔莺已跑了上来,接着是刘军。崔莺径直跑到李桂枝面前,就去看襁褓里的孩子,一边看一边紧张地问李桂枝:“你喂了没有?喂了没有?”
  
  李桂枝还有些犯蒙,结结巴巴地说:“正要喂,还没喂呢。”
  
  “到底喂了没有?”崔莺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没,没来得及呢。”
  
  崔莺长长吁了一口气,这才感到浑身无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刘军一个人径直进到屋内,他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方桌上的那袋“奶粉”,他用手沾了一点,放进嘴里试了试,然后吐出来,满意地笑了,总算找到货了。但他并不急于拿货,而是四周打量了一番,然后走向了门口。他问李桂枝:“这里人呢?”
  
  李桂枝茫然地答:“什么人?就我呀。姐姐他们还没回呢。”
  
  一听这话,刘军放心了,猛地从腰上抽出了那根钢筋,举起来,就往背对着他的陈根生的后背刺去。
  
  李桂枝正在对着刘军说话,猛然看到这一情况,吓得大叫起来:“根生!小心!”说着猛地推了陈根生一把,这一推,陈根生身体偏向了一边,刘军失了准头,钢筋一下子扎在陈根生的肩膀上,血,顿时汩汩地冒了出来。
  
  陈根生痛得直抽冷气,崔莺也吓得“噌”的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叫:“你疯了?杀人是要偿命的!”刘军大骂一声:“你这蠢货!贩毒就不偿命?不杀了他们,你我都保不住命!”一句话将崔莺说蒙了,愣在那里。
  
  刘军嘴里骂着,手上毫不松劲,他已将钢筋拔了出来,再次举起,往陈根生身上扎去。陈根生吓得踉跄倒退,胸口再次挨了一下,他痛得呻吟一声,人就仰面倒在地上,倒地的同时,他冲李桂枝喊了一声:“桂枝,快跑!”
  
  刘军挥舞着钢筋,再次扑上。
  
  李桂枝终于反应过来,但是她没有跑,而是抱着孩子迎着刘军冲了上去,用身体护住了丈夫,大叫:“住手!”刘军冷哼一声:“你要占先就让你占先吧,反正都是死!”举起钢筋就往李桂枝胸口刺去。陈根生挣扎着想爬起来制止刘军,但爬了两次,都没能成功。
  
  这时的崔莺终于醒悟过来,这一下刺过去要是刺中了孩子,孩子就没命了。她大叫一声:“别伤着我女儿!”合身扑了上去,将身体隔在刘军和孩子中间。刘军收不住势,“扑哧”一声,钢筋已有一半没入崔莺的后背,一口鲜血从崔莺的嘴里喷出来,正喷在襁褓上。崔莺冲李桂枝叫了一声:“跑吧,带着我的孩子!”眼里尽是乞求的光。
  
  李桂枝一愣神,俯身就去拉自己的丈夫,但连拉了两次,陈根生都没办法站起来。陈根生骂了一句:“你这个臭娘们,你要是再不跑老子日你祖宗!滚!滚!”李桂枝含泪说:“你要不走我也不走,咱死在一块!”说着硬拽陈根生起来,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扶住丈夫,往外跑。
  
  刘军将钢筋扎进崔莺背上后,拔了两次都没拔出来。见李桂枝和陈根生往外跑,他已顾不得拔钢筋,拔腿就来追。崔莺却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把抱住了刘军,她几乎是用乞求的口气对刘军说:“你就放了他们吧。我是活不成了,我女儿也需要人来抚养啊。”
  
  “你这个蠢货!都是你坏了老子的事!”刘军骂一声,一拳打在崔莺的太阳穴上,崔莺顿时倒地。但倒地的同时,她用双手死死箍住了刘军的双腿,刘军顿时动弹不得。
  
  刘军又踢又蹬,好不容易挣脱了出来,用尽力气拔出了崔莺背上的钢筋,然后握着血淋淋的钢筋就往外追,但追了好远一段路,却始终没追上陈根生夫妇。陈根生夫妇去哪了?按理,陈根生伤得那么重,跑不了多远。刘军正停下来四处张望,就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哭声居然来自身后。这么说,陈根生夫妇并没跑远,而是躲了起来。他立即提着钢筋循着哭声寻找起来。
  
  这一声啼哭惊动了所有的人。崔莺背上的钢筋被拔出后,血喷涌而出,大量的失血已让她气息奄奄,但听到女儿的哭声她还是惊住了:陈根生夫妇没有跑多远,孩子一哭必然让刘军更容易找到他们。自己活不了了,他们再死了,即使刘军不杀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女儿也会在这里活活地饿死。崔莺几乎是拼尽全身的力气大叫了一声:“宝贝,别哭,别哭!”似乎她这一叫,孩子就不会哭似的。
  
  但这么小的孩子,哪听得懂她的话?孩子这么长时间没吃东西,早就饿了,仍然哇哇大哭起来。吓得李桂枝手忙脚乱,只得用双手去捂孩子的嘴。
  
  李桂枝的确没有跑多远,丈夫的伤太重了,跑不动,这样逃是逃不过刘军的追赶的,李桂枝看到那些空空的鸡舍,有了主意,抱着孩子搀着丈夫躲进了鸡舍里,只等刘军追远了他们再出来。可现在孩子一哭,又招来了恶狼,丈夫伤得那么重,已没有能力抵抗,自己是个妇道人家不说,又赤手空拳,还抱着个孩子,这如何是好?
  
  李桂枝用手去捂孩子的嘴,一旁的陈根生有气无力地责备:“你这样会闷死她的,快放手!”说完这一句,陈根生已昏了过去。李桂枝只得放手,这一放手,孩子的哭声更加嘹亮,李桂枝几乎是哀求起来:“宝贝,别哭,别哭!”但没有用。李桂枝几乎听得到刘军的脚步声了。
  
  也是急中生智,李桂枝将自己的手指头塞进了孩子的嘴里,孩子果然就停了哭闹,吮吸起她的手指来,但只吮了几下,吮不出什么东西来,又咧嘴要哭。李桂枝急了,一下子咬破了自己的另一只手的中指,血,立即流了出来,她将带血的手指塞进了孩子的嘴里,孩子贪婪地吮吸起来。
  
  孩子每一次的吮吸,李桂枝都是钻心地疼痛,但只要孩子不哭,就有生还的希望。李桂枝忍着疼痛,又咬破了另一根手指,随时准备在孩子吮不出血时替换。
  
  刘军听不到孩子的哭声,终于停下了脚步,他在外面叫起来:“陈根生,出来!你跑不了了,你自己出来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些。”刘军开始用钢筋敲着鸡舍,一间鸡舍一间鸡舍地寻找过来。
  
  眼看刘军就要找到李桂枝他们藏身的鸡舍了,这时,只听外面一声闷响,接着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狗日的,犯什么凶?”这是姐夫的声音。听到这声音,李桂枝心中一热,她将头从鸡舍里探了出来,她看到,姐姐和姐夫回来了,姐夫的手里握着一把锄头,而刘军,已倒在地上。
  
  7为了宝贝,得换个地方住了
  
  陈根生是三天后才从县医院的病房里苏醒过来的。醒来时,他看到,妻子正抱着孩子守在他的身边。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和宝贝,受伤了吗?”当看到妻子摇头时,他的脸上才露出了浅浅的笑。
  
  李桂枝告诉他,是姐姐和姐夫制伏了刘军。刘军现在被公安局关了起来,但是,崔莺已经死了。陈根生叹了一口气:“她死了?看来,这孩子只有由我们来抚养了。可惜,这一闹,大家都知道宝贝不是我们亲生的,我们原来的计划落空了。”
  
  “落空了就落空了吧。”李桂枝亲了亲怀里的孩子,“只要我们对她好,她也会将我们当亲生父母的。”
  
  陈根生点了点头,但接着,就是好一段时间的沉默,末了突然冒出一句:“我们搬家吧,为了宝贝,我们得换个地方住了。”
  
  李桂枝愣住了,好半天才问:“为什么?你还是怕她日后长大了知道不是我们亲生的?”
  
  陈根生摇了摇头:“不,我是怕她今后知道她的亲生母亲是贩毒的,会有心理负担。我们得找个没人知道这些底细的地方去生活。我们做了她的父母,就要为她着想不是?”
  
  李桂枝将孩子递给丈夫,自己也轻轻地靠在丈夫的肩膀上,柔声说:“中,一切都依你。谁叫你是孩子她爸呢。”夫妻俩都轻轻地笑了,而就在这时,襁褓里的孩子也发出了咯咯的笑声,似乎她听懂了父母的对话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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