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道成和表妹苏菲一起开车去恩施自治州给亲人扫墓。他们开的是一辆福特嘉年华型的老款汽车,从上海到恩施,按高速公路行驶总共需15个小时。
在路上,苏菲又想起了母亲的死。那是一个月前的一个早晨,苏菲醒来后,发现母亲没有像往常一样催促她起床吃早餐,她感到有点奇怪,下楼询问一直照料母亲的家政工罗莉。两人一起到一楼左侧母亲卧室门前敲门,敲了许久也不见母亲开门。这时,贾道成一脸倦色地从外面走进来,问清情况,贾道成怀疑姨妈在卧室里有危险,抬脚踹门。门开后,三人一起拥进房间,眼前的情景令他们大吃一惊,苏菲母亲赤裸地僵卧在床,瞳孔放大,后脑部位一道大口子,流了一地的血快干了,显然已经死去多时。贾道成一面查看姨妈死状,一面忙着报警。等警察雷鸣赶来时,现场已乱成一团糟。
事后,雷鸣做了最大的努力,对处于悲伤状态的三人做了简单的笔录,取回一些现场残留的指纹、血样以及苏菲母亲摔坏了的移动电话。没过多久,警方出具了验尸报告:死者是头部撞到大理石镶嵌的床头柜角,失血过多而亡。
苏菲不愿意相信警方的结论,但雷鸣告诉苏菲,现场没有除他们三人之外的任何证据表明她母亲死于谋杀,所以只能如此结案。不过,雷鸣又安慰苏菲说,他将继续关注此案——如果真的有幕后凶手的话,他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雷鸣信誓旦旦的承诺,给了苏菲些许安慰。
快下高速公路时,已是午夜一点左右,外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苏菲看到贾道成一脸疲惫,有点过意不去,提出换她驾驶。贾道成开了十多个小时车,先前的兴奋劲早已过去,确实感到累了,他将车子靠边,和苏菲换了座位。
贾道成用遥控器打开汽车音响,车里面传出柔和的情歌,他点燃一支香烟,见苏菲吸了吸鼻子,知道她嫌恶烟味,颇有点歉意地摇下车窗,好让烟雾飘散出去。车开得很快,一股冷风直袭进来,苏菲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情歌曲终后,贾道成紧了紧安全带,手伸到车窗外扔烟头。
正在这时,车内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黑夜中听来诡异无比,苏菲吓得手一颤,差点弃了方向盘。她忙腾出一只手揿亮车内灯,转头望去,在微弱的灯光下,贾道成那一侧的车窗外面出现了一个吊死鬼面孔,脸色惨白,眼球暴凸,两条血线从眼窝处流下,贾道成伸在外面丢烟头的左手正被恶鬼尖利的牙齿咬住。而他却浑然不觉,仿佛睡着了。这时车内传来厉鬼牙齿噬咬的声音。苏菲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景象,她尖叫一声,双手捂住面孔。此时车子像脱缰的野马,晃了几晃后,一头撞向公路边的水泥护墩,因车速过快,一撞之下弹回翻卧在公路中央……
贾道成意外地活下来了。这当然得益于他的安全带和安全气囊性能良好。苏菲就没这么幸运。由于安全带脱落,前面的安全气囊也不知什么原因没打开,当场殒命。
贾道成仅受轻伤,被警察解救后,他没去恩施,直接将苏菲的灵柩运回上海,准备将她安葬在姨妈身边。他没有别的亲戚,自15岁那年父母在恩施因车祸去世后,监护人一直由姨妈担当。父母双亡给他造成了巨大打击。学习成绩曾经很好的贾道成从恩施转到上海后,情绪一落千丈,成绩也直线下降,高中没读完,他就不再去上学,整日和街头那些混混喝酒,抽烟,赌博。
处理完表妹丧事第三天,贾道成又现身以前经常光顾的“红橙酒吧”。他的一大帮朋友早已经在那里觥筹交错,庆祝贾道成成为“自由”身。大家都说贾道成运气真好,毫不费力就继承了他姨妈的巨额遗产,贾道成这时酒喝得差不多了,他拖着打转的舌头,不无得意地说:“人可不能光靠运气生活,如果你不努力的话,再多的财富摆在你面前你也得不到!”一个平时和贾道成有矛盾的邻居也在酒吧喝酒,听了他的吹嘘,感觉到苏菲母亲之死与这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可能有点关系,于是,这位邻居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对贾道成平日所作所为的看法,向雷鸣和盘托出。
雷鸣回到警局后,调出当初在苏菲家里取回的证物。经过再三分析,从血样和指纹当中没有发现破绽,他拿着已经摔成两半的折叠移动电话,仔细把玩,这是一款移动通信营运商刚推出不久的产品,据说待机时间长达45天,可惜的是机身翻盖已被掰断,看不到里面贮存的信息。雷鸣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将摔下的电池重新安装到机身,按下开机键,居然开机成功。他对着自己的电话拨打一个,竟然还能打通。只因听筒、显示屏在另一半,所以尽管能打通,但不能通话。他照着来电显示回拨过去。苏菲母亲的移动电话立刻响起了铃声,是伍佰的《挪威的森林》。
突然,他记起苏菲家的家政工罗莉曾说过主人在半夜接过一个电话,当时雷鸣还问了一句是否确切。罗莉的回答是:“当然,移动电话里那首教堂祈祷曲我听得很清楚。”雷鸣想到这里,马上到当地移动通信营运商那里去查询这个来电号码,遗憾的是由于机器故障,那天的通话资料已经被系统删除了。无奈,雷鸣只好找到移动电话售后服务部,重新修复了那个摔坏了的移动电话。然而,电话里面的通话记录也被删除,雷鸣越发觉得其中大有蹊跷。
移动电话的铃声明明是伍佰的歌曲,为什么罗莉说是教堂祈祷曲呢?难道她在撒谎?他开了一辆警车急驰而往苏菲家。
开门的正是罗莉。
雷鸣清清嗓子说:“我找你——能否抽空谈几句话?”她眨眨眼:“当然可以。”
雷鸣坐在大厅里,再次向罗莉确证了她所听到的苏菲母亲移动电话的铃声。一部移动电话在什么情况下会有不同的铃声呢?他示意罗莉用客厅里的电话拨打苏菲母亲的移动电话。出人意料的是,移动电话里传出的歌声竟然是罗莉在案发当晚听到的教堂祈祷曲。
雷鸣觉得找到了案情切入口,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他到街上用不同的电话亭逐个拨这个号码,铃声无一例外的是自己先前所听到的伍佰的歌曲。这说明了两个事实,一是苏菲母亲早就将自己家里的电话号码设为电话簿特殊铃声,二是她晚上接的电话是自己家大厅打来的。当时家里已经关门了,苏菲母亲不会无聊到深更半夜跑到客厅自己给自己打电话吧?
经过长达一个星期的追查,雷鸣终于找到了贾道成在案发当晚离开赌局半个小时的目击证人。据那名赌友讲,贾道成在那天凌晨一点左右提出要上厕所,由于这是司空见惯之事,在场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的短暂行踪。雷鸣找到新的突破口,立刻召来贾道成,单刀直入地问他是否在案发当晚给姨妈打过电话。贾道成见雷鸣问得如此直接,以为他掌握了打电话的证据,不过他强硬地说:“不错,由于我夜不归宿,怕姨妈担心,所以给她打了电话。”
雷鸣盯住他问:“你在哪打的电话?”贾道成眼里掠过一丝慌乱,说:“当然是在酒吧,我一整晚都没离开过酒吧。”雷鸣摇摇头:“你在撒谎,贾道成,我有你离开酒吧半小时的人证。”贾道成向雷鸣咧咧嘴,显示出一副亲密的样子。“行啦,雷警官。”他强笑着说道,“我坦白!那天我毒瘾犯了,躲到厕所吸了一点白粉。”
“你在避重就轻,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你给你姨妈打电话不在酒吧里打,而是跑回家用客厅的电话?”贾道成用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豆大的汗珠开始出现在他额头上。他嘶哑着嗓子问:“这么说你怀疑我谋杀了姨妈?”
“当然是,”雷鸣慢条斯理地说,“半个小时足够你干很多事情啦。从苏菲家到酒吧,一个来回只需要十分钟左右,剩余二十分钟时间里,你用客厅的电话骗取你姨妈打开房门,又趁她不备推她撞到床头柜的大理石上……”
“我为什么要这么干?”贾道成仍不死心,“你有什么证据?”“这个问题提得好!”雷鸣笑了,“自从你染上喝酒赌博的恶习后,如你所讲,说不定还染上毒瘾。你姨妈加强了对你的管束,你眼睁睁看着姨妈拥有大量财富,却不轻易让你花销,你当然很愤怒,所以要想办法除掉她,这就是你作案的动机,我说得不错吧。”贾道成彻底崩溃了,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口中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另外,我从高速公路警察署调来苏菲车祸的资料。”雷鸣继续说,“车祸现场有一个吊死鬼面具和一盘惊悚片录音,如前所述,谋杀你姨妈后,你当然要除掉继承遗产的最后障碍。如果我猜得不错,苏菲座位上的安全带和安全气囊也是你做的手脚。”
“哦,不,不,苏菲不是我害死的,我只是拿恐怖音乐和面具想和她开个玩笑。”贾道成说,“我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结果。”